我立刻垂下眼帘,指尖却微微蜷缩进掌心。
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无比煎熬。我听着他条分缕析地驳斥各种推诿扯皮,雷厉风行地下达一道道指令,效率高得令人咋舌。可我的注意力却无法集中在那纷繁的政务上,全部心神都系在御阶之上那个强撑的身影。
他每一次短暂的停顿,每一次看似无意地调整呼吸,每一次指尖无意识地按压扶手,都像一根细针,密密地扎在我心上。
他为何要如此勉强自己?旧伤未愈,余毒未清,为何不能……
一股冲动毫无预兆地涌上喉头。
当一位老臣再次提出需“从长计议”时,我几乎是未经思考,便一步跨出臣列,声音清晰甚至带着几分急切地打断:
“殿下!臣以为此事刻不容缓!西北局势瞬息万变,抚恤安抚事宜每拖延一日,便多一分生变之风险!当速决速断!”
话一出口,整个朝堂再次静了静。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向我,包括刚才那位被驳斥的老臣。
谁都知道,我林微言与太子政见多有不合,往日这种时候,我不落井下石已算难得,今日竟会出言附议东宫?
……还是用如此急切的语气
御阶之上,萧景湛也明显顿了一下。
他看向我,深邃的眼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诧异,随即又被更深沉的墨色覆盖。
他沉默地看着我,那目光带着审视,似乎在衡量我此举的真正意图。
我迎着他的目光,背脊挺得笔直,手心却已沁出薄汗。天知道我只是……只是不想他再为此事耗费心神,只想快些结束这场煎熬的朝会。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林侍郎,依你之见,该当如何速决速断?”
我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早已思虑成熟的几条具体方案清晰道出,甚至细化到了人选和时限。
我说完后,朝堂上一片寂静。
他依旧看着我,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准。”半晌,他吐出一个字,目光却未从我脸上移开,那里面翻涌着某种我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便按林侍郎所奏,即刻去办。退朝。”
说完,他竟率先起身,不再看任何人,拂袖转身,快步离开了金銮殿。
那背影依旧挺拔,步伐却似乎比来时更急、更沉。
留下满殿文武面面相觑,以及站在原地、心神不宁的我。
他最后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退朝的官员们低声议论着陆续散去。我站在原地,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抬步,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手腕上的伤处,似乎还残留着那碗药的温度。
我得去……谢恩。
嗯对,谢恩。
真的……只是谢恩?
我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