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借口需要透气,走到展厅外的走廊上,半倚着栏杆,看着远处教学楼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空落落的。
也许他不会来了。
江昀言重新走回展厅。
这时,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纪驰舟穿着白色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起,头发比平时梳理得更加正式,像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脱身。
他径直走向展厅,在入口处略微停顿,目光扫过全场,然后精准地落到某个围观人数最多的作品上。
江昀言正站在他的作品旁,微微侧着头,他今天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白色针织衫,领口半敞开着,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
他的手轻轻搭在展台边缘,指尖在阳光照射下几乎透明。
周围的人群和喧嚣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他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圣洁的气息,仿佛与他身后的作品融为了一体。
纪驰舟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看着光线中那人微动的嘴唇,看着他偶尔因为听到夸奖而微微泛红的耳尖,看着他向提问者解释作品时那认真又柔软的神情。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重新迈开脚步,向着那片光走去。
纪驰舟和作品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看得很专注,薄唇微微抿着,眼神深邃得望不见底。
展厅的喧嚣在他周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那些关于作品的讨论声都渐渐远去。
作品名叫《蝶囚》,内核却是自由与束缚。
纪驰舟的目光落在了一只白色蝴蝶上。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时的他大概七八岁,每天被困在一个小书房里,几个老师轮流给他上课,功课布置得很多,他怎么也写不完。
那房间很大,也很空,除了一套比他个子还高的书桌椅,一整面墙的书籍,几乎没有别的装饰。
那天下午,他面前摊开着一本比他脸还大的书籍,上面的字句晦涩难懂。窗外的花园里,隐约传来其他孩子玩闹的笑声,很远,远到像是另一个世界。
就在这时,它出现了。
一只翅膀残破的白色蝴蝶,不知怎么误打误撞,从他面前的玻璃窗飞了进来。
蝴蝶最终停在了他面前的书本上,它的翅膀微微开合,仿佛在艰难地呼吸。
小小的他感到很好奇,为了不惊扰这只蝴蝶,他甚至屏住了呼吸。
他小心翼翼地地伸出手指,想要碰一碰那看起来柔软至极的边缘。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微弱的生命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少爷。”
管家平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老师马上来了,您的功课做完了吗?”
看到纪驰舟一直盯着书页,他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径直走了过去。
最后,他看到了,是一只蝴蝶。
“少爷别担心,只是一只蝴蝶而已。”说着,他毫不怜惜捏起蝴蝶的翅膀,将它从窗户丢了出去。
“不——”纪驰舟的话卡在喉咙里,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管家走后,他趴在窗户往下看,那只蝴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它死了。
那只偶然闯入的蝴蝶,成了纪驰舟对那个夏天最为深刻的记忆之一。
可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呢?他竟然希望自己是那只蝴蝶,可以飞出这间小小的房间。
哪怕结局是,失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