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廊下的桐安见赵舟樾进来,立刻迎上前:“郎君回来了。”
赵舟樾没问别的,第一句便是:“她还没醒吗?”
桐安答道:“回郎君,还没醒呢。方才属下去探过,侍女说阿遥姑娘的热总算是退下去了。”
他顿了顿,想起医官的嘱咐,又补充:“医官说是她先前那场病耗光了元气,一下反复,高热虽退了,却得让元气慢慢回来,急不得。若是强行催她,反倒弄巧成拙。”
“竟这般弱。”赵舟樾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东院,缓缓道:“那便叫人仔细看顾吧。”
“是。”桐安应下。
然而,卫瑶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颠簸,无休无止的颠簸,卫瑶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要在这节奏里散架了。
像是回到了躲避叛军的时候,她死死夹住马腹,机械地磕碰脚镫,身子早就被震得发麻。
掌心的缰绳被汗水浸透,滑腻又冰冷,每一次勒紧,都像握住一条湿冷的毒蛇。
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颠簸毫无预兆地消失了,并非停止,而是突然转换。
是一种更均匀的摇晃带动着她,就像漂浮在水流之中。
一声微弱的叹息在她耳畔飘过,又似母后的哽咽:“活下去……”
“别走……”她的嗓子干涩,发出的声音微弱得像呓语。
昏沉中,卫瑶下意识地伸手摸索。待触到一片革制的硬物时,指腹蹭过边缘,摸到一处银扣,她心想,这是缰绳吧?
几乎是本能地攥紧,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手指不断拉扯着。
直到头顶落下一声极轻的笑。
那笑声低沉,落入她的耳中:“松手,你抓的是我的腰带。”
谁?
像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卫瑶猛地坐起身来。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眼前一片眩晕,卫瑶死死咬住下唇,勉强让视线慢慢聚焦。
这是在车厢里?四周是打磨平整的檀木,雕嵌有云纹,车壁上悬挂着琉璃灯,空气中散着一股极淡的熏香。
“还不松手吗?”
头顶的声音又响起,卫瑶这才低头去看,只见自己的手中攥着一截墨色革带,那带子被她攥得发皱,银质的兽首都扯歪了方向。
这哪是什么缰绳,分明是男子束腰的革带。
她像被火烫了似的,猛地撒开手,耳根先染上一抹绯红。
卫瑶顺着这段腰腹往上看,直直撞进那双墨色的眼眸里。
他就那样平静地看着卫瑶,没有刻意的安抚,只有些许近乎审视的清明。
卫瑶一时乱了方寸,刚从梦里出来的迷惘还没散,此刻又添了些窘迫,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然而身后就是车壁。
她摁着身下的锦垫,小声道:“……我不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