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溯疲惫地闭上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气。
要债的比狐狸还精,听到警笛声渐行渐近都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负责这个片区的民警不是第一次处理岑溯家的事务,说了几句陈词滥调,让岑溯注意安全后转头回所里。
岑溯关上门,手指在无力地颤抖。
学校边租的老房子隔音不好,隔壁阿姨说话声音粗重,语言恶劣,岑溯听得一清二楚。
“隔壁家那个短命鬼什么时候死哦,三天两头有人来催债,让不让邻居住咯。”她越说越气,“诶不是,我家有孩子要高考的嘞!我孩子复习不好高考失利了,你赔不起的呀!这种人干脆不要活着好了!”
“这么晚你能不能别吵了!”少年的声音较女人来说干净得多。
岑溯的头抵在门上,甚至能听出少年隐忍的怨怼。
“全世界就别人吵,你不扰民,你自己最安静!天天叽叽喳喳评论别人,你不觉得丢人我觉得丢人!”
岑溯听到门被砸关上的响声。
女人错愕三秒,破口大骂起来,“小兔崽子翅膀硬了?!白养活你这么些年,胳膊肘净往外拐!你跟你挨千刀的老子一样,都是天杀的!”
少年选择沉默。
然而沉默抵挡不住外界的言语枪剑。
岑溯从来都知道这个道理,同时也深知自己从来没有能够自主选择的资格。
晚风穿街过巷,分明月光泄下的是温柔,经过树梢是只剩下了喧闹,敲击在老旧房屋不堪一击的窗玻璃上,在岑溯听来闹心得很。
这是一个再美好不过的夜晚,晴朗美丽。
岑溯讨厌这样的晴朗,这样的晴朗中只有他一个人狼狈。
他想要夏夜骤然而降的暴雨,最好再搭上电闪雷鸣,世界可以陪他一起落荒而逃。
但此时此刻,这显然是奢望。
于是岑溯只能沉默。
岑溯出门时对门那个高三的学长恰好也在外出。
岑溯推开门,刚巧看到对方转动钥匙,将门锁上。岑溯知道他这是要出门补课了。
岑溯还知道他的名字——严乐。
岑溯偶尔经过高三那边的走廊,会听到对方的同学与对方嬉笑。
严乐似乎和他一样,平平无奇,拥有一个平淡普通的高中生活。
不对,又太不一样。对方不会被人到家门口泼油漆,也有人照顾。
岑溯闷闷不乐,垂眼暗自伤神。
因为一些特殊的经历,岑溯记得每一个对自己释放过善意的人的名字,其中就有严乐。
岑溯曾想过如果某一天在楼道与严乐再相遇,他一定会主动同对方打招呼。
但不是今天。
昨晚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严乐妈妈对自己的恶毒评价,刻意中伤,现在主动靠近,自己会很难堪,对方也会难堪。
可是严乐叫住了岑溯。
岑溯惊愕抬头,看到对方脸上歉意的笑容。
严乐小声对他说:“对不起,我也不喜欢我妈妈昨天那样。”
对方没有在意岑溯的讶异,自顾自道歉、鞠躬,转身走下楼梯。
岑溯愣在原地,一时没有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