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行却像是只是随意找了一个支撑点,或者只是一个无心的、慵懒的动作。
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纯然无辜、甚至带着点刚刚病愈的懵懂与倦怠的表情,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脚放在了哪里,放在了什么之上。
但他的脚尖,却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带着某种碾磨的意味,轻轻用力。
温修怀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额角甚至有青筋隐隐浮现。镜片后的眼睛里风云变幻,震惊、暴怒、被亵渎的刺激感、以及汹涌澎湃的、几乎要冲破所有理智堤坝的谷望疯狂地交织碰撞着,几乎要彻底粉碎那副温文尔雅的假面。
他猛地伸出手,手指微颤,似乎想一把抓住那只作乱的、纤细的脚踝,将它狠狠挪开,或者干脆圈住,再也动弹不得。
沈晏行却像是早已预判到了他的反应,在他冰冷的手指即将碰到自己皮肤的前一刹那,自然而然地、轻盈地收回了脚,仿佛刚才那个惊世骇俗、大胆至极的举动真的只是温修怀高度紧张后产生的幻觉。
他纤细的脚趾蜷缩了一下,然后稳稳地踩在了冰凉光滑的地面上。
“谢谢温教授。”
他语气轻快,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仿佛真心感激的甜意,仿佛刚才那个瞬间的交锋从未发生。
他自顾自地弯腰,拿起椅子上叠好的裤子,动作流畅自然地穿上,系好腰带,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优雅和掌控感。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无比,仿佛他刚才只是接受了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协助。
温修怀还僵在原地,一只手微微抬着,保持着那个未完成的、略显可笑的抓取动作,高级西装裤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一点温热柔软的、足以燎原的触感,以及随之而来的、几乎让他当场失控的剧烈悸动。
他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种极深的、晦暗的、如同暴风雨前死寂海面般的沉凝。金丝眼镜下的眼神,冰冷得吓人。
沈晏行穿好衣服,随手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墨色发丝,几缕发丝垂落在光洁的额角,又恢复了那副清爽绝伦、昳丽出尘、仿佛不沾人间烟火的模样,只是眼角眉梢残留的一丝病弱和慵懒,更添了几分惹人怜惜又想狠狠摧毁的矛盾魅力。
他看向脸色晦涩难明、周身气压低得可怕的温修怀,微微一笑,笑容干净又疏离,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墙,
“检查做完了,我也该回去了。再不出去,唐队……该等急了。”
说完,他不再看温修怀,径直走向病房门口,脚步甚至带着点轻松的、雀跃的意味,仿佛只是来完成一个无关紧要的常规体检,对身后那双几乎要将他背影灼穿的危险目光毫不在意。
就在他拉开门,即将踏入外面走廊光线的瞬间,温修怀低沉而压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像冰冷的蛇信缠绕上他的脚踝,
“你的异化情况很特殊,极不稳定,需要定期、严格的复查和监测。我会亲自跟进。”
沈晏行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懒懒地抬手,随意地挥了挥,算是听到了回应。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门外交错的光影里,如同投入湖心的美玉,漾起一圈涟漪后便再无踪迹。
空荡荡的、弥漫着冰冷消毒水气息的病房内,只剩下温修怀一人。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摘下眼镜,用力捏了捏高挺的鼻梁,脸上那最后一丝温和理性的假面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冰冷的偏执和一种被彻底撩起、却无处发泄、反而愈加炽烈的浓烈兴趣与占有欲。
他低头,看着自己西裤上那处并不存在的褶皱,昂贵的布料之下,仿佛还烙印着刚才那瞬间惊心动魄的触感与温度。
良久,他极轻地、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笑声低沉而危险,在空旷的病房里幽幽回荡。
“沈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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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病房外,走廊的长椅上,唐俞正坐立不安地等待着。门开的瞬间,他几乎立刻站了起来,目光急切地投向门口。
当看到沈晏行穿着略显宽大的病号服,墨发微乱,脸色依旧苍白,却自己走了出来时,他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大步上前,
“怎么样?温教授怎么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目光上下打量着沈晏行,生怕漏掉一丝不适的迹象。
沈晏行抬起眼看他,走廊的光线柔和了他过分精致的轮廓,那双桃花眼因为刚刚的休息和一点小小的“娱乐”而显得水光潋滟,他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了,温教授说就是能量透支,需要休息。”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得了一场小感冒。
唐俞紧绷的神经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他看着沈晏行穿着那身极不合身的病号服,宽大的领口更显他身形纤细脆弱,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再次涌上心头。
“那就好,我们回去。”他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看着沈晏行略显疲惫却依旧惊人的侧脸,唐俞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某个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
那是上一次,沈晏行刚从进化树中被救出,送来检查时,也是这般虚弱地躺在检查台上,肌肤苍白近乎透明,仿佛一碰即碎的美玉,脆弱得让人心尖发疼,还有出来时的神情。
沈晏行注意到了他的瞬间的失神,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和玩味,但他并没有避开,反而顺势微微靠向唐俞,将一部分体重交付过去,语气软糯:“嗯,是有点累了,回去想睡会儿。”
唐俞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的微暖体温和轻飘飘的重量,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小心地扶稳他,像是捧着举世无双的珍宝,连呼吸都放轻了。
“好,我们回家。”
他低声道,护着沈晏行,一步步朝着走廊尽头走去,将身后那间充满消毒水味道和冰冷审视的检查室,以及房间里那个心思难测的温教授,暂时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