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张防尘布被他利落地扯了下来,揉成一团,随手扔在角落,只激起角落一片灰尘。
然后,他目光扫过整个沙发,眉头紧锁,似乎对暴露出来的、整体还算干净但细节处仍有些浮尘的皮质依旧不满意。
脑子没反应过来,手先动了。
用自己那双握惯了武器、布满厚茧的大手,徒手、仔细地,将沈晏行周围、以及可能会靠到的沙发区域,快速地拂拭了一遍,将那些细微的灰尘尽数拍落。
他的动作有些生硬,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笨拙的认真,仿佛在对待一件需要精心呵护的珍贵仪器。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变得干干净净的沙发区域,似乎才满意了些,但随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身体猛地一僵。
沈晏行始终安静地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唐俞猛地直起身,表情恢复冷硬,仿佛刚才那个细致拂拭灰尘的人不是他。
他硬邦邦地丢下一句:“灰尘大,对呼吸不好。”算是为自己突兀的行为做了个苍白的解释。
沈晏行的眼睛弯了起来,像两弯新月,里面盛满了星光,唇角勾起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唐队,你真好。”
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春花绽放,瞬间照亮了这冰冷灰暗的空间。
唐俞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节奏漏跳了一拍。
他迅速转身,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走向楼梯口,丢下一句:“我上去检查。”背影挺拔,却隐约透出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沈晏行看着他几乎同手同脚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狐狸般的狡黠。
他放松身体,彻底窝进那片被唐俞亲手打扫出来的、干净柔软的“专属区域”,心情愉悦地又拿起一块饼干吃了起来。
训犬的第一步,让他打破原则,主动为你提供服务,哪怕只是拂去灰尘,而现在效果显著。
过了一会儿,唐俞从楼上下来,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耳根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可疑的红晕。他避开沈晏行的目光,开始汇报检查结果:“楼上安全,主卧卫生间有大型浴缸,但储水式热水器需要电力启动,目前无法使用。”
他顿了顿,像是例行公事地补充:“如果需要简单清洁可以少量使用后备储蓄水,但洗澡条件不允许,回到基地再说。”
然而,沈晏行却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唐俞耳中。
“可是,身上很难受,感觉有虫子爬一样。”他微微蹙起眉,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露出小半截精致如玉的锁骨和一片细腻的肌肤,那上面确实沾着些许尘污。
“不洗干净的话,恐怕没办法好好休息,会影响明天的状态。”
他抬起眼,看向唐俞,眼神里没有强求,只有一种柔软的、令人无法拒绝的期待和一点点的委屈:“唐队,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哪怕只有一点热水也好。”
这不是命令,甚至不是请求,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考验。
唐俞的眉头瞬间锁死。又是这种要求!
在他看来,这无疑是过分娇气、不合时宜、甚至会给团队带来潜在风险的行为!烧水需要燃料,会产生动静和明火,浪费宝贵的水资源!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严厉的拒绝。
但当他看到沈晏行那双清澈眼眸里映出的自己的身影,看到对方微微泛红的眼眶,不知道是刚才呛的,还是真的委屈,看到那截沾了灰尘却更显白皙脆弱的脖颈。
那些冷硬的、基于绝对理性和纪律的判断,在喉咙里打了个转,竟然再次没能顺利说出口。
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困惑的冲动,压倒了理智。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面部线条绷得很紧,内心仿佛经历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最终……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别墅的后门方向,那里通常是厨房和后勤区域的方向。他的背影透着一种极其压抑的、仿佛跟自己生闷气似的躁动。
沈晏行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几乎要掩饰不住。他优雅地交叠起双腿,舒服地靠在沙发里,像一只终于让仆人就范的狐狸,赘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耐心点,他对自己说。优秀的猎手,总是懂得如何一步步收紧绳索。
唐俞在厨房里找到了一个新的不锈钢大烧水壶,又翻找出几桶备用的水。他动作粗暴地将水灌进壶里,仿佛在跟谁较劲。然后他找到户外用的便携燃气炉,搬到别墅后院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
点燃燃气炉,蓝色的火苗窜起,舔舐着壶底。唐俞就站在那里,抱着手臂,脸色阴沉地看着火苗,如同一尊沉默的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