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行却只是微微偏了偏头,伸出的脚又轻轻往前递了半分,眼神催促,仿佛在问:怎么了?
这一刻,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可笑。
唐俞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压抑着汹涌暗流的沉黯。他慢慢地、极其僵硬地单膝蹲了下去。
这个姿势让他需要仰视沈晏行。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低垂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眼睫和微勾的唇角,那是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近乎恶劣的美,仿佛神明垂怜,又似魔鬼低语。
唐俞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他拿起一只棉袜,动作笨拙又小心翼翼,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极力避免触碰到对方的皮肤,仿佛那是什么魔鬼的陷阱,一旦触碰必将万劫不复。
唐俞极其缓慢地将袜子套上那只微凉的脚,细腻柔软的触感透过棉袜传来,却比直接触碰更令人心旌摇曳。穿好袜子,又是靴子。系鞋带时,他粗粝的指尖几次差点打结,呼吸都屏住了。
整个过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致的安静和暧昧的、令人窒息般的紧绷感。沈晏行配合地抬着脚,姿态慵懒,如同被侍奉的王子,欣赏着脚下之人的挣扎、屈从与那隐藏在冷硬外表下悄然滋生的别样情愫。
直到两只鞋都穿好,唐俞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一阵风。他脸色黑沉得可怕,看也不看沈晏行,从牙缝里硬挤出几个字:“可以了!”
便近乎仓促地大步冲向厨房方向,像是急于逃离什么可怕的漩涡,需要用冷水浇灭滚烫的头脸和彻底混乱的心绪。
沈晏行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终于扬起一个毫不掩饰的、得意又妖冶的弧度。
他轻轻踩了踩脚,适应了一下重新被包裹的感觉,心情愉悦地转身,慢悠悠地踱步上了二楼。
主卧果然宽敞奢华,kingsize的大床柔软得如同云朵。
沈晏行满意的看着干净的大床,将自己陷进柔软的被褥里,鼻尖萦绕着布料淡淡的尘味和自身沐浴后的清香。身体的疲惫渐渐涌上,他闭上眼,试图入睡。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种奇异而强烈的不适感,毫无预兆地从后肩胛骨深处猛然爆发!
起初只是隐隐的、深层的酸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骨骼深处苏醒。
但很快,这种感觉呈几何级数加剧,变得尖锐、灼热、撕裂般疼痛!
仿佛有两颗炽热的火种被硬生生摁进了肩胛骨,疯狂地燃烧、膨胀,试图撑开骨骼的禁锢,撕裂肌肉和皮肤的层层包裹,破体而出!
“呃……”沈晏行闷哼一声,猛地蜷缩起来,额际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不仅仅是疼痛,还伴随着一种钻心的、令人发狂的奇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蚁在骨头缝里啃噬爬行,又像是血肉深处在野蛮地生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在床上痛苦地辗转反侧,昂贵的床垫发出细微的呻吟。被子被蹬开,墨蓝色的浴袍因挣扎而变得更加凌乱,领口大开,露出大片泛着粉色的肌肤和剧烈起伏的胸膛。
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用力到泛白,试图对抗那从身体内部爆发的、无法形容的恐怖折磨。
冷汗很快浸湿了他额前的墨发,黏在光洁的额头和脸颊旁,更衬得他脸色苍白如纸。
他咬紧下唇,原本粉嫩的唇瓣被咬得失去了血色,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血痕,长睫剧烈地颤抖着,如同折翼的蝶。
是伤口感染?还是那晶核或者怪鸟抓伤的后遗症?
各种混乱的猜测闪过脑海,却都无法解释这仿佛源自生命本源被强行改写的剧烈排异反应。一种未知的恐惧攫住了他。
—-
一楼厨房。
唐俞用冰冷的水反复冲洗着脸和手臂,试图用物理降温驱散脸上的燥热和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烦躁地撑着水池边缘,水流哗哗作响,却盖不住他耳边反复回响的声音——那声软糯的“唐队,鞋”,以及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试图用绝对的理性和纪律来分析和批判自己刚才那荒谬至极、丧失尊严的行为,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冷静。那个叫沈晏行的青年,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将他所有的原则和自制力都拉扯得摇摇欲坠。
他毫无睡意,太阳穴突突地跳,精神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躁动不安。
就在这时,他超乎常人的敏锐听觉,穿透水声和空间的阻隔,精准地捕捉到了楼上主卧传来极其细微的、压抑着的痛苦呻吟,以及身体辗转摩擦床单的窸窣声。
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甚至来不及思考,所有纷乱的思绪被瞬间抛诸脑后。
他像一头被惊动的猎豹,身形迅捷而无声地掠出厨房,几步跨上楼梯,直冲主卧而去!一种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担忧和牵引感驱使他行动。
房门并未锁死,他一把推开。室内只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视物。只见大床上,沈晏行痛苦地蜷缩着,墨色的发丝被汗水彻底濡湿,凌乱地贴在额角和脸颊旁,脸色苍白得透明,眉头死死拧紧,长睫被泪水打湿,黏在一起,不住地颤抖。
他漂亮的唇被咬得惨不忍睹,身体微微痉挛着,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无意识地用手反抓着后肩胛的位置,指尖几乎要抠进皮肉里。
“沈晏行!”唐俞的心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步冲到床边,单膝跪在床沿,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和恐慌,“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下意识地想检查对方的手臂。
沈晏行艰难地睁开眼,眼底水光潋滟,盛满了生理性的痛苦和茫然,声音虚弱破碎得几乎不成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