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肩胛骨……里面……好痛……痒……像要裂开了……”他因为极致的痛苦,甚至无法组织完整的语言。
背后?肩胛骨?唐俞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凝重。
他小心地扶住沈晏行颤抖的肩膀,帮他慢慢侧过身,撩开他浴袍的后领口。
月光下,那一片白皙光滑的肌肤看起来并无明显异样,没有红肿破皮。
但唐俞的目光却瞬间锐利起来!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两侧肩胛骨的中央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极不正常的、微弱的莹白光晕,并且正在轻微地、有节奏地搏动着!仿佛有什么活物正在皮下挣扎!指尖轻轻按上去,能感受到惊人的热度和一种诡异的、仿佛骨骼在重塑般的轻微震动与排斥感!
“别怕……忍住……”唐俞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异常的沉稳力量,他迅速为沈晏行拉好衣襟,避免他着凉,目光沉静却带着一丝复杂地看着他痛苦的眼睛,“这不是受伤感染。如果我没猜错这叫躯体异化。”
沈晏行痛苦的眼神中透出极大的疑惑,
“异……化?”汗水沿着他的下颌线滴落。
“嗯。”唐俞重重点头,耐心解释,这是他第一次对外人透露这些隶属于军方高层的机密信息,
“末世之后,环境剧变,未知能量场弥漫。除了丧尸,极少数幸存者或是因为外力或是基因链发生突变,身体出现某种超越常理的进化。表现形式千奇百怪,但通常都与个体深层潜能或遭遇过的强烈刺激有关。军方暂时命名为‘躯体性异化’。你这种情况,非常典型,是异化初期能量核心积聚、身体结构强行重塑带来的剧烈排异反应,虽然极度痛苦……但目前所有观察案例来看,只要熬过去,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实质性伤害,反而……”
他顿了顿,“是一种打开进化之门、获得非凡力量的必经过程。”
他看着沈晏行因为忍痛而湿润的、仿佛蒙着一层江南烟雨的眼睛,沉默了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才继续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就像我……大概十天前,我也经历了类似的过程,就在一次清剿尸潮的恶战之后。”
沈晏行的瞳孔微微睁大,惊讶地看向他,连痛苦似乎都暂时被分散了一些。
唐俞移开视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坦诚相告,这或许能给对方一些支撑下去的力量:“我的异化方向……趋向于狼性特征。在情绪极度激动、暴怒,或者身体急需爆发性力量时,会不受控制地显现部分狼的特征,比如瞳色会变,犬齿会尖锐伸长,指甲会变得坚硬锋利,体能、速度、嗅觉和听觉会大幅提升甚至翻倍。只是……”
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奈和警告,“目前极其不稳定,那股力量狂暴嗜血,难以精细操控,容易敌我不分……所以,我极力压制,几乎从不主动使用。”
他言简意赅,但其中的信息量却足以让人震惊,也解释了他为何总是如此冷硬自持。
大多数进化者,能够快速使用得到的能力,比如告诉奔跑,身体硬化,而唐俞比较特殊。
这是因为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潜力越高的异化越难掌控,对应的,潜力越低的异化,越容易掌控。
狼性异化?沈晏行瞬间联想到唐俞那冷硬的气质、敏锐的感知、以及偶尔流露出的如同头狼般的威严与守护欲。原来那并非全然天生。
巨大的信息量和身体内部持续升级的剧痛让沈晏行一时说不出话,只是微微张着嘴喘息着,像离水的鱼,额角冷汗涔涔而下,身体一阵阵发冷又发热。
唐俞看着他难受至极的样子,眉头锁成了死结。
他不再多言,起身快步走进主卧自带的浴室,用冷水彻底浸湿了那条干净的毛巾,拧得半干后拿回来,小心翼翼地、一遍遍敷在沈晏行的后颈、额头和那异常灼热的肩胛骨区域,试图用物理降温帮他缓解一丝那仿佛来自地狱之火的灼烧感。
“忍一忍,初期是最难的。熬过去,就是进化者。”
他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僵硬,反而带着一种笨拙却无比真挚的温柔和耐心。他坐在床边,不再保持距离,一只手稳稳地扶着沈晏行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不停更换着冷毛巾,目光沉静而坚定地陪伴着他。
时间在寂静和压抑的痛哼中缓慢流逝。唐俞就那样守着,仿佛不知疲倦。
窗外月色逐渐西斜,清辉冷冷地洒落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奇异又紧密的画面,无声地守护着正在经历痛苦蜕变的、美丽而脆弱的未来同行者。
后半夜,那撕裂灵魂般的剧烈疼痛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弥漫到四肢百骸的酸软和极度疲惫。
沈晏行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紧蹙的眉头也缓缓松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终于陷入了极度疲惫后的深层睡眠。
唐俞看着他终于睡去,苍白的脸在月光下如同沉睡的精灵,恬静脆弱,这才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自己也疲惫不堪,精神力和体力都消耗巨大,但依旧没有丝毫离开的打算。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背靠着床沿坐在地毯上,闭目养神,保持着最高警惕,同时也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这一夜,对许多人而言同样难熬。
隔壁别墅里,幸存者们挤在冰冷的房间角落,饥渴和恐惧让他们无法安眠,孩子的哭声时而响起,又被大人低声哄住。
士兵们在外围巡逻,脚步声沉重而规律,警惕着黑暗中的任何异动。周安安排完岗哨,靠着墙根打了个盹,梦里似乎还在嘟囔着“树精”、“好看”之类的词。
而那个叫赵晨的少年,则蜷缩在角落里,眼睛望着唐俞所在别墅的方向,里面充满了不甘和灼热的渴望。
唯有这间主卧,在经历了最初的痛苦挣扎后,陷入了一种暴风雨后的宁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和一名冷硬军官沉默却如山岳般坚定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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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天光微熹,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唐俞率先睁开眼,眼中锐利依旧,却带着一丝彻夜未眠的血丝。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第一时间看向床上。
沈晏行依旧沉睡着,姿势变得安稳,墨色的发丝铺散在雪白的枕头上,脸颊似乎恢复了些许血色,长睫安静地覆着眼睑,唇上的咬痕也变得浅淡,整个人看起来恬静美好,仿佛昨夜那场可怕的折磨只是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