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灵的方向指针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被无情扑灭,前路被浓雾、黑夜和彻底的未知所吞噬。
SUV车厢内死寂无声,唯有引擎沉闷的轰鸣、轮胎碾过崎岖路面的颠簸声响,以及彼此压抑到极致的、粗重的呼吸,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挽歌。
顾免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他凭借记忆中最后瞥见的夕阳方位和路边偶尔出现的、残破模糊的旧路牌,缓慢驾驶着车辆在蜿蜒崎岖的盘山旧道上艰难摸索。
灯光所及之处,尽是坑洼、散落的碎石和倒伏的枯枝,路旁的深渊在黑暗中张着巨口,仿佛随时要将这渺小的钢铁盒子吞噬。
他们早已迷失了方向,所谓的“城西郊”和“防空洞”已成了一个遥远而虚幻的符号。
沈晏行靠在副驾驶窗边,窗玻璃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渗入肌肤。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地颤抖或哭泣,但脸色在窗外流动的黑暗映衬下,苍白得近乎透明。他微阖着眼,看似休息,实则将所有精神丝线都高度集中,全力延展着那片新生的、约十米方圆的空间感知领域。
周围的能量波动混乱得令人心悸。丧尸那种特有的、冰冷死寂的能量信号非但没有因为进入山林而减少,反而如同受到无形潮汐的牵引,从四面八方隐隐汇聚而来,并且越来越躁动不安。
一种庞大、压抑、仿佛天倾地陷般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巨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
这不是零星的游荡,这是潮汐的前奏。他所获得的这点微末的感知能力,在这天地伟力般的灾难征兆面前,渺小得可笑。
“不对。”顾免低沉的声音骤然打破死寂,他猛地踩下刹车。
SUV在坑洼的路面上剧烈颠簸了一下,戛然停住。惯性让后座的人东倒西歪,发出一片压抑的惊呼。
“怎……怎么了?”徐俊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破音。
顾免没有立刻回答,他熄灭了引擎,甚至关闭了车灯。瞬间,整个世界陷入了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之中。浓重的山雾包裹着车辆,能见度几乎为零。
然后,那声音便穿透了浓雾和车体,清晰地撞入了每个人的耳膜。
低沉的、连绵不绝的嗡鸣,如同遥远地平线上滚来的闷雷,又像是无数面破败的战鼓在同时擂响。
但这声音的本质,却让所有人的血液瞬间冻结——那是无数脚步拖沓、喉咙嘶吼、躯体摩擦汇聚而成的、令人头皮彻底炸裂的恐怖合鸣!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随之颤抖!
丧尸潮!而且是规模空前庞大的尸潮!
正沿着山路,或者说,正朝着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汹涌而来!听那浩大的声势,根本无从判断其宽度与长度,只知道那是毁灭一切的死亡洪流!
“下车!快下车!往山上林子里跑!找高大的树爬上去!快!”顾免的吼声如同炸雷,瞬间惊醒了被吓呆的众人。
这时再待在车上只是徒劳,除了让自己更加醒目,没有其他好处。
他率先推开车门,冰冷潮湿的山风裹挟着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味倒灌而入,令人作呕。
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人们连滚爬爬地冲出这个即将被死亡潮水淹没的铁棺材,拼命冲向路边陡峭且漆黑一片的山林。
“晏行!”顾免在混乱中精准地一把抓住沈晏行的手腕,他的手掌滚烫、有力,甚至因为极度紧张而微微汗湿,却握得死紧,仿佛一松开就会永远失去。
另一只手,他紧握着那柄染血的消防斧,“跟着我!别松手!”
根本没有时间犹豫或思考。沈晏行被他强大的力量牵引着,跌跌撞撞地冲入密林。
脚下是厚厚的、湿滑的落叶层,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暗藏的石块不断绊扯着脚步。
黑暗中,不断有人摔倒,发出痛苦的闷哼和绝望的哭喊,又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拼命向上、向更茂密处攀爬。
身后的恐怖声响以惊人的速度逼近!那潮水般的嘶吼和脚步震动声已经不再是背景音,而是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甚至隐约能看到下方山路的方向,黑暗在蠕动,无数扭曲黑影组成的巨浪正在吞没一切!
“树!找粗壮的树!快爬上去!”沈晏行一边奋力向上,一边厉声指挥,他的声音在混乱中依然保持着奇异的镇定,成了所有人下意识遵循的命令。
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巨大古杉出现在视线中,枝干粗壮,虬结苍劲。
“就这棵!快!”顾免将沈晏行推到树下,“你先上!”
沈晏行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吸收晶核后的虚弱感和剧烈运动带来的负荷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咬紧牙关,抓住粗糙的树皮,凭借求生意志奋力向上攀爬。顾免在下方托了他一把,随后也敏捷地跟上,同时不断催促下面的人。
徐俊、李玲雪、张昊和另一个女生陈静也冲到树下,手忙脚乱地开始向上爬。老周拖着妻子、女儿推上旁边另一棵稍细的树,那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则在帮忙。
而另一对年轻男女则惊恐地选择了更远处的一棵树。
丧尸的先头部队已经涌入了他们下方的林地!嘶吼声几乎就在脚下!树木被碰撞、摇晃,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