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初秋来得悄无声息,只在早晚的风里掺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吹散了盛夏黏腻的暑气。
《流逝》项目的所有物料最终打包发送,标志着这段漫长而耗费心血的创作正式画上句号。时川来宏盛做最后的交接,依旧是那副雷厉风行、不耐烦的样子,只是在离开前,在电梯口拍了拍江岁声的肩膀,言简意赅地扔下一句:“活儿干得还行。后面有新的再找你。”算是给这段师徒关系下了个极高的评语。
离职手续办得异常顺利。夏柏似乎早已打点好一切,江岁声只需要在几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甚至没有经历任何形式的挽留或谈话。当他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走出宏盛大厦时,竟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夏柏的车就等在老位置。他接过那个轻飘飘的纸箱放进后备箱,转身很自然地揉了揉江岁声的头发,语气里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如释重负的轻松:
“好了,这下我的小渡渡鸟终于可以彻底休息了,不用再被那些杂事消耗。”他俯身替江岁声系好安全带,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一个重要的项目结束,需要一段空白期来沉淀和吸收,不急。”
他的安排体贴入微,无懈可击。
日子仿佛真的瞬间慢了下来。不再有通勤的压力,不再有李哥的催命连环call,窗外的阳光似乎都变得更为慵懒。公寓里恒温恒湿,安静得能听到空气净化器细微的工作声。
几天后的晚上,四人约在一家新开的rooftopbar小聚。
贺昭和林砚到得晚一些。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就先到了。贺昭似乎在急切地解释着什么,语速飞快,林砚则冷着脸,高跟鞋踩得地面咔咔作响,毫不留情地甩开他想来拉她的手。
“砚砚你听我说,那女的真就一……”
“闭嘴!我不想听!”
“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吗?你看我这不是立刻就把所有局都推了专门……”
“哟,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您赏脸?”
两人一坐下,那股低气压和火药味瞬间弥漫开来,将周围舒缓的音乐和暧昧的灯光都搅得七零八落。
贺昭试图给林砚倒酒,被她一把推开。他又试图凑近说话,被她一个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他显得有些焦头烂额,抓了抓头发,转向夏柏和江岁声,试图寻找外援:“柏爷,小江,你们评评理,我就是出去跟朋友喝个酒,没干嘛,她至于气成这样吗?”
夏柏晃着杯中的威士忌,眼皮都没抬,淡淡一句:“自求多福。”
林砚立刻冷笑一声,火力转向夏柏:“你少在那说风凉话!管好你自己的人就行!”这话意有所指,但气头上的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贺昭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立刻附和:“就是就是!柏爷你是不知道,就上次那个谁,还跟我打听小江摄影师呢,问我他喜欢什么类型的,我这不赶紧就给拒了嘛!我可是坚决站在嫂子……不是,站在小江这边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林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站起来:“贺昭你脑子被酒泡坏了是吧?不会说话就别说!”
场面顿时更加混乱。争吵声、辩解声、杯碟轻微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团无形的、嘈杂的毛线,紧紧缠绕住江岁声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他下意识地往夏柏身边靠了靠,端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口,试图压下那阵莫名的烦躁和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