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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第1页）

车间里庆祝的喧嚣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金属的焦灼气味。陈崝楠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启齿的窘迫和焦虑。他搓着手，眼神飘忽，不再像刚才那样咋咋呼呼。

他把江岁声拉到车间角落里一个相对安静的物料架后面，确定周围没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语气完全没了之前的底气，甚至带着点哀求：

“渡哥……那什么……还有个事……想求你……”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能……能不能先借我点钱？周转一下……很快！我保证项目款一到账立马还你！”

江岁声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提这个。崝楠虽然平时看着不靠谱，但开口借钱还是头一遭。

“要多少？出什么事了？”江岁声下意识地问，眉头微微蹙起。他了解崝楠，不是真遇到难处，绝不会开这个口。

陈崝楠报出一个不算小的数目，然后急忙解释：“没出事！就是……前阵子买材料、付定金，现金流卡死了。厂子刚起步，你也知道，烧钱跟烧纸一样……这几天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他脸上火辣辣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不能让小路他们知道，兄弟们跟着我熬，已经够难了，不能再让他们觉得这破厂要黄了……得稳住军心。”

江岁声的心沉了一下。他看着陈崝楠通红的眼眶和强撑着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好。账号发我，我现在……”

“转”字还没说出口，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一股冰冷的现实感猛地攫住了他。

他现在……哪里还有能随意动用这个数目的钱？

自己以前省吃俭用攒下的那点工资，在这段被“圈养”的日子里，因为几乎没有任何需要自己支付的大项开销，反而在不知不觉中，用于一些零散的、不想经过夏柏之手的小物件和小开支上，已经消耗了不少。余额远远不够。

而唯一能立刻拿出这笔钱的，只有夏柏给他的那张副卡。

那张被他小心收起来、象征着无限额度与绝对信任、也象征着某种无形束缚的副卡。

用夏柏的钱，借给崝楠？

这个念头让他的胃部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并非想和夏柏分得那么清，只是……这是崝楠的尊严和急需，他不想将其与夏柏的掌控力混为一谈。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被拴着线的木偶，连帮助朋友都需要主人的钱袋。

他的迟疑落在了陈崝楠眼里。崝楠立刻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摆摆手，脸上挤出一個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没事！渡哥！我就随口一问！你别为难！我再想想别的办法！肯定有办法……”

他越是这样，江岁声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不为难。”江岁声打断他，声音有些发干，“数额不小，我……我需要看一下怎么操作最方便。你等我一下，我晚点回复你。”

陈崝楠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加愧疚，连连点头：“好好好！不急不急！真不急！”

就在这时，江岁声握在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这一次，不是消息预览，而是直接跳出了来电显示。

屏幕上的名字，清晰无比——

【夏柏】。

江岁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骤然下沉。

他看了一眼陈崝楠，指了指手机，示意要接电话，然后快步走到车间更远处的仓库门口，那里相对安静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将手机贴到耳边。

“喂？夏柏？”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随即，夏柏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声音传了过来，像是一块冰冷的玉石，精准地敲在他的耳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