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次,有时是口味清淡营养均衡的套餐,有时是助眠的温热牛奶,有时甚至是一盒缓解眼疲劳的蒸汽眼罩。
每一次,备注都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记得吃饭。】
【早点休息。】
【别太累。】
没有过多的打扰,没有追问“好不好吃”,只是一种沉默的、持续的、不容拒绝的关怀。像一张柔软却坚韧的网,在他周围无声地铺开。
他从未回复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只是默默地吃完,然后将餐盒收拾干净。
“预见”公司内,Vicky将需要签字的文件轻轻放在夏柏的办公桌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老板放在桌面的手机。
屏幕亮着,屏保照片并非预设的系统图片,而是一张抓拍的照片。
画面构图极其精妙,像是某处高楼的露台。城市璀璨的夜景作为模糊而辉煌的背景,氤氲成一片光斑。焦点全部集中在画面中央的侧影上。
是那个叫江岁声的年轻摄影师。他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昂贵的羊绒开衫,显得人格外清瘦。他微微侧着头,额前柔软的发丝长了些,几乎遮住了小半眉眼,只露出秀挺的鼻梁和一段看起来格外脆弱易折的白皙脖颈。他似乎在看着远处的灯火出神,侧脸线条在夜色和灯光下显得安静又落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易碎感。
照片捕捉的光影和情绪都太好了,好到不像随手一拍,更像是精心设计的剧照。
徐薇迅速移开目光,心下了然。她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最近一些下午,夏总会让她固定去订那几家口味清淡、极其注重食材的私房菜馆,并且要求必须在特定时间送达那个离公司很远的地址。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上次贺少来公司,看到夏总手机屏保时,会吹了声口哨,笑得一脸暧昧。
这天下午,江岁声又一次从导师的办公室出来。
最新的论文修改稿被批得狗血淋头,红色的批注几乎覆盖了每一页纸。导师严厉而不留情面的指责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夹杂着对就业形势的忧虑和对未来的茫然,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口。
外面天色阴沉,又开始飘起了小雨。他抱着沉重的电脑包,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和湿漉漉的地面,只觉得一阵彻骨的疲惫和无力感席卷而来。
每一步都走得那么难。
他慢吞吞地回了租住的小区,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带来一阵寒意。楼道里依旧弥漫着那股熟悉的、老房子特有的潮湿气味。
他筋疲力尽的上楼,堪堪抬头。
一股清雅馥郁的芬芳,却猝不及防地迎面扑来,瞬间驱散了周身的阴冷和晦暗。
只见那个阴暗潮湿的楼梯口,他的家门上赫然挂着一大束新鲜的白玫瑰与绿色洋桔梗搭配的花束。花朵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在窗外灰败光线的映衬下,洁白翠绿,生机勃勃,显得格外不真实。
没有华丽的包装,只是用简单的白色雾面纸包裹着,旁边放着一张素雅的卡片。
江岁声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迟疑地走过去,手指微微颤抖地拿起那张卡片。
【好好生活。】
没有落款。
但他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
那一刻,所有强撑的坚强、所有被批评打压下去的自信、所有对未来的惶惑不安,仿佛都被这束不期而至的、温柔而坚定的花朵轻轻托住了。
鼻腔猛地一酸。
他抱着花束,回了家坐在沙发上将脸埋进那清凉柔软、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花瓣里,眼眶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发热。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而汹涌的心动感。
完蛋,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