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蹊在插入U盘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个死亡测试。但是他传递的并不是真正的“北辰”核心参数与那份要命的“星海科技”独家低价协议。
他复制了所有文件,但并非直接发送。他打开专业的分析软件,开始了极其精密而危险的操作:
伪造分析报告:他创建了一份新的文档,标题为《关于“北辰”核心供应商选择的非确定性分析及风险推演(内部草稿)》。
篡改数据:他将真正的技术参数关键数值微妙地调整了百分之零点几,并在旁边以批注形式写上“此数据基于理论模型推算,未经最终实验验证,存在±0。5%误差可能”。
加工协议:他将“星海科技”的协议扫描件放入报告附录,但用红色高亮笔模糊了甲乙方具体名称和签章页,并在旁边备注:“此协议框架仅供参考,具体条款如不可抗力界定、违约责任存在重大争议,需法务部重点审核。详见附加风险备忘录。”
制作“备忘录”:他另起一页,快速起草了一份《关于“星海科技”合作框架协议之重大风险内部备忘录》,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几处模糊条款可能带来的致命财务与运营风险,并附上了一个极其苛刻、近乎不可能的补充条款范例,以警示其风险。他将这份备忘录的创建时间,通过技术手段修改为略早于协议扫描文件的时间戳。
现在,他手中握着的,不再是一份赤裸裸的商业机密,而是一份看起来非常激进、大胆、甚至有些越权的“内部风险分析报告”。这份报告的内容具有巨大的误导性,足以让魏擎上当,但在法律层面上,它被包装成了“商业分析”和“风险预警”。
他立刻执行第二步,也是为自己留下生路的关键一步。
他拿出那个从未与傅斯渊或魏擎产生过联系的、一次性的预付费手机,断开Wi-Fi,使用了移动数据网络(避免公司网络监控)。
他登录了一个位于海外、受严格隐私法保护、无需实名认证的加密云笔记服务。他创建了一条新的笔记。
笔记的标题是:【项目风险预警-内部备忘录-自动同步存档】笔记的内容只有一行字,混合了英文和数字以避免直接关键词:“Attemptedtoreportpotentialissuesregardingcoresupplier‘XHTech’valuationmodelandclauseambiguitytosuperiorviaofficialel@[插入当前时间:精确到秒]。Enteredaccessflict。Awaitingfurtherinstru。”(“尝试通过官方渠道向上级汇报关于核心供应商‘星海科技’估值模型和条款模糊性的潜在问题@[时间]。遇到访问冲突。等待进一步指示。”)
这个服务的关键特性在于:它会自动并不可篡改地记录每条笔记的创建时间(时间戳),并且数据加密存储在海外服务器上。
他做完这件事,立刻清除了手机上的所有使用记录,并销毁了SIM卡。
至此,他的“保险”已经买好。他创造了一个独立的、第三方的时间戳证据,证明在“泄密”时间点之后,他“试图”进行风险汇报但“失败”。这将是他未来在法庭上最有力的辩护武器。
会议室里。
他抬起头,目光直视那些投影内容,声音反而比之前更加清晰镇定:“关于实验室选址和安保上我确实基于一些公开的选址信息和通用的安保标准,做了一份关于研发中心建设的成本分析报告。”
他特意强调了“成本分析报告”这几个字。“这份报告的目的,我在最后一页写得很清楚:是为了论证自建实验室的成本高昂问题,并建议集团对比外包方案的可行性。这是一个项目经理在项目筹划阶段,再正常不过的尽职调查和风险控制工作。”
他话锋一转,看向各位董事:“我想请教各位董事,一个项目经理,基于公开信息和分析模型,做一份旨在为集团节省成本、优化方案的可行性报告,是否构成了‘窃取商业秘密罪’?”
“如果这份报告涉及到了一些非公开的细节,那也仅仅是因为我的分析需要基于一定的假设前提。所有这一切的行为,或许超前,或许越权,但它的本质,是工作,而不是犯罪。”
“至于这份内部的工作报告为什么会被传出去,我想,这恰恰印证了我之前在第三方平台留下的记录——我的汇报渠道出现了问题,导致我的分析过程可能被截获和利用了。”
至此,顾言蹊完成了他的终极辩护:他将傅斯渊最有力的两项指控——“星海协议”和“实验室地图”——都成功地、合理地重新定义为了“内部商业分析”和“可行性研究”。
法律的核心在于证据和定性。顾言蹊传递出去的文件本身,充满了免责声明和推测性词汇,其内容更像是一份战略分析,而不是可以直接拿来用的机密图纸或协议。
傅斯渊能证明他“传了东西”,但无法在法律上铁板钉钉地证明他“传了法律意义上的商业秘密”。
这才是顾言蹊整个计划最精妙的地方:他一直在法律的灰色地带操作,并提前为自己准备好了全套的、合理的商业逻辑来解释自己的行为。他赌的就是傅斯渊没有他直接传输“原始机密”的铁证,而只要没有铁证,他就能用这套说辞脱身。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稳住声线:“我所有的行为,或许激进,或许违反了公司的内部沟通规定,或许在您看来是‘背叛’。”
“但是,”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回到傅斯渊脸上,一字一句地问道:“请问傅总,在座的各位董事,以及任何一位法律专家——”“基于公开信息进行商业推测和分析,并将其分享给他人,是否构成了《刑法》第二百一十九条规定的‘侵犯商业秘密罪’?”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一些懂法的董事已经开始皱眉沉思。傅斯渊提供的证据链,在顾言蹊这番解释下,突然变得摇摇欲坠——它们只能证明顾言蹊“做了某些事”,却无法直接证明他“泄露了法律意义上的商业秘密”!
顾言蹊看着傅斯渊骤然变得阴沉无比的脸,继续道:“您当然可以因为我‘可能’损害了公司潜在利益、违反内部纪律而开除我。我接受。”
他拿起那份早已准备好的辞职信,轻轻放在桌上。然后,他拿出了那个旧木盒和那块昂贵的手表。
“这盒子里,装的是我全部的人生和软肋,如今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您面前,任您践踏。”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平静,“这块表,是您赏赐的价码,我从未想要,也从不匹配。”
“现在,我把它们都还给您。”“工作,还了。尊严,碎了。秘密,公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