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渊的目光在那抽屉方向停留了几秒,眸色渐深,如同幽潭,看不出具体情绪。
然而,先前在健身房宋临那番关于“玩火”的警告,以及顾言蹊可能“并不简单”的暗示,却像一颗被悄然埋下的种子,落在他多疑的心土壤里。
他打开电脑,调取了一份极其隐秘的内部审计报告。这份报告监控着所有高管的通讯和网络活动,旨在排查商业间谍,由宋临直接负责,采用的技术手段远超常规权限。
报告显示,近几个月,顾言蹊的公务邮箱和通讯记录毫无破绽。但一项基于网络流量分析的异常监测却提示:顾言蹊常用的几个网络节点(公司、公寓),在特定深夜时段,会出现极其短暂、微小的加密数据包外传,接收方IP经过层层跳转,最终指向海外某个无法追踪的空白地带。数据量很小,内容无法破译,像是一种“心跳”信号或极其简短的指令接收。
这种手段极为高明,几乎完美避开了所有常规的安全监控和防火墙警报,却终究未能完全逃过这种顶级的、基于人工智能行为模式分析的隐秘监测系统。
“宋临,”他按下内部通话键,声音听不出情绪,“从今天起,顾言蹊的所有网络活动,设置最高级别的‘蜜罐’陷阱。我要知道他每一次异常访问的完整路径和内容尝试,哪怕只能恢复出一个字节。”
他顿了顿,补充道,“用‘北辰’项目的部分边缘技术文件做饵,要做得像核心机密。”
傅斯渊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没有确凿证据,但这已经足够了。在他的世界里,异常的、无法解释的行为,就等于背叛的前奏。
下班前,傅斯渊接到林薇的电话,约他晚上去看一场艺术展的预展。他语气温和地答应了。
挂断电话,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对正在整理文件的顾言蹊说:“林小姐对上次你选的回礼很满意。她留学时辅修过艺术史,眼光很挑剔,你能入她的眼,不错。”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顾言蹊的心口。
他正在动作的手几不可查地一僵,随即恢复常态,低声道:“林小姐过奖了。”
傅斯渊观察着他细微的反应,心底那点掌控的快意又升腾起来。他喜欢看顾言蹊这副隐忍克制,却又无法完全掩饰痛苦的样子。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滋生出无数试探的触角。
“晚上我和林小姐去看展,你不必跟着了,准时下班吧。”傅斯渊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准备离开。
“是。”顾言蹊低着头,声音显得有些闷,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傅斯渊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却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寻常的日常工作:
“对了,下周的董事局会议,‘北辰计划’的初步整体方案需要提交讨论。相关的所有核心资料,由你亲自牵头准备,务必确保每一个细节都万无一失,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北辰计划”这四个字,如同一道猝不及防的惊雷,猛地炸响在顾言蹊的耳边!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无法抑制地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和……深切的恐慌!甚至连嘴唇都微微失去了血色。
傅斯渊将他这瞬间的剧烈反应尽收眼底,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带着一丝疑惑:“怎么?对这个任务有什么问题吗?”仿佛只是不解下属为何如此失态。
“……没有。”顾言蹊迅速低下头,借由翻动文件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失态,用力将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死死压下,声音竭力保持平稳,“我会尽快准备好,确保万无一失。”
“很好。”傅斯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却像重锤般敲在顾言蹊心上。
他像是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冰冷的办公桌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
北辰计划……傅斯渊谋划数年,投入了集团近乎一半流动资金的超级计划!其核心方案与初步架构……魏擎那边早已下了死命令,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迫切地需要这份情报!
而傅斯渊,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仿佛交付寻常任务一样,将准备并接触所有核心资料的重任,交给了他?
这究竟是又一次更加危险的试探?一个精心布置、等待他自投罗网的致命陷阱?还是……某种他不敢奢望的、荒谬的信任?
巨大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力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心脏疯狂地跳动,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胃部开始剧烈地绞痛起来,熟悉的痉挛感伴随着恶心涌上喉咙。
他跌坐回椅子上,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白痕,几乎要刺破皮肤。
这一次,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