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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与隔阂(第2页)

傅斯渊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糟糕。

他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但周身的气压却低沉骇人,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下属冷汗涔涔。他处理工作的效率依旧极高,却近乎严苛到变态,报告上一个标点的错误、数据小数点后一位的取舍,都会引来冰冷的、毫不留情的斥责。

他常常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欧洲大致的方向出神,一站就是很久,眼神晦暗不明,手里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个从顾言蹊办公桌抽屉里找到的、旧得掉漆的木盒,仿佛那是唯一能连接过去的触角。

宋临将一切看在眼里,忧心忡忡。他知道,傅斯渊正在被一种他从未真正体验过的情绪所折磨——一种彻底的、无法用权力和财富填补的失落和恐慌。

这天晚上,傅斯渊又一次加班到深夜。宽大的办公室里只亮着桌上一盏孤灯,昏黄的光线将他挺拔却显得异常孤寂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地板上,拉得很长。

宋临端着一杯新煮的黑咖啡敲门进去,轻轻放在桌上,浓烈的苦香弥漫开来。

“傅总,很晚了,您该休息了。”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傅斯渊沉默了片刻,没有回应咖啡,也没有看宋临,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无尽的夜色中。忽然,他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罕见的迷茫和……深刻的自我怀疑:“宋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宋临心中剧烈一震。他跟了傅斯渊十几年,亲眼见证他从一个锐利的继承人成长为说一不二的商业帝王,从未听过他用这种近乎脆弱的语气说话,尤其是承认“错误”。

他沉默了几秒,决定不再回避。他走到傅斯渊身侧,看着窗外那片璀璨却冰冷、由无数灯火构成的繁华牢笼,缓缓开口,字句清晰却沉重:

“傅总,您有没有冷静下来想过,您到现在所有的情绪——极端的愤怒、不甘、甚至此刻的……困惑与痛苦,其实始终都被Yan总,被顾言蹊,牢牢牵动着?您的喜怒,早已不由您自己掌控。”

傅斯渊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下颌线绷紧,但没有反驳。

宋临继续道,语气平静却像刀子一样剖开事实:“您还在用三年前的眼光看他,用三年前那套驯服与掌控的方式对待他。但他早就不是那个需要依附您、仰望您、甚至惧怕您而生存的顾特助了。”

“他是Yan,是枢光科技的创始人和灵魂人物。他手握足以改变行业格局的核心技术,能在国际市场上和西蒙、库特这样的巨头掰手腕,能让周慕白那样眼高于顶的人倾力相助而非简单投资。他离开您,不仅活了下来,还活得比绝大多数人都精彩、都强大、都自由。”宋临刻意强调了“自由”二字。

傅斯渊猛地转过身,眼神锐利地看向宋临,像是被深深刺痛了某根最敏感的神经,带着骇人的压迫感。

宋临毫不避让地迎上他的目光,他知道此刻必须把话说透:“您生气他离开,不甘心他脱离掌控,甚至因为他和周慕白走近而感到被背叛的愤怒。您潜意识里,是不是还固执地觉得他是您的所有物?觉得无论您曾如何对待他,他都该在原地等着您,等待您的召见或者……审判?”

“我没有……”傅斯渊下意识地反驳,但声音却缺乏底气,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虚弱。他真的没有吗?那为何对方每一次脱离他预期的行动,都会引发他如此剧烈、甚至失态的反应?为何他总觉得顾言蹊的一切成就,都依然与自己有着某种关联?

“您有没有想过,”宋临一针见血,语气近乎残酷,“您现在所有试图联系、质问、施压的行为,在Yan总看来,可能根本不是您所以为的重视或在意,而仅仅是一种纠缠和打扰?一种上位者被冒犯后不甘心的反扑?您真正想让他回来,不是把他抓回那个旧的、让他感到痛苦的笼子里,而是让他自愿地、平等地飞回您身边的枝头。”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傅斯渊骤然收缩的瞳孔和脸上闪过的复杂挣扎,说出了那句最关键、也最振聋发聩的话:

“而这艰难的第一步,是您必须先亲手,拆掉那个您自己用了三年、甚至更久时间构建在心里的笼子。学会……真正地、彻底地平视他。不是俯视,也不是仰视。”

“平视他……”傅斯渊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仿佛第一次真正咀嚼和理解其中蕴含的、与他过去认知完全悖逆的含义。不是俯视的掌控,不是施舍般的“关心”,也不是愤怒的追逐和禁锢。是平等地看待他,尊重他独立的意志和选择权,认可他凭借自身能力取得的、与自己无关的成就,把他当作一个完整的、强大的、值得敬佩的对手……乃至,一个需要对等谈判的合作伙伴。

这个概念像一道突如其来、过于强烈的闪电,骤然劈入他固守了三十多年的、建立在等级、掌控和权力秩序之上的认知体系,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和眩晕。他习惯了支配、评估、掠夺、纳入麾下,习惯了世界围绕他的意志运转。而“平等”,意味着他必须放下身段,承认对方与自己站在同一高度,甚至在某些领域需要他抬起头来仰望。

这意味着他必须彻底摒弃将顾言蹊视为需要驯服的鹰隼或需要珍藏的私有物的心态,去面对一个拥有绝对自主权的、强大的个体。

办公室里陷入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窗外的霓虹闪烁不定,映照着傅斯渊脸上复杂变幻的神色——愤怒、不甘、挣扎、茫然、刺痛……最终,所有这些激烈的情绪竟奇异地慢慢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深沉的、近乎疲惫的恍然与……无力。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猎手,却突然发现,自己或许才是那个被无形绳索困住的人,而对方早已翱翔在天际。

宋临知道,他的话像一把钥匙,终于撬开了坚冰的一角。他不再多言,悄然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将这片偌大的空间留给傅斯渊独自消化那惊心动魄的自我颠覆。

留下傅斯渊一个人,站在无边的夜色和孤寂中,第一次开始真正地、彻底地反思与剖白。那个他执着了三年,恨了三年,也念了三年的身影,似乎终于在眼前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属于他的、带有标签的所有物,而是一个需要他抬起头、甚至需要他奋力追赶,才能与之平等对话、勉强望其项背的人。

拆掉笼子……

他缓缓握紧了手中那只旧木盒,粗糙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仿佛在提醒他那些无法磨灭的过往。

这一步,意味着他要亲手dismantle自己一部分根深蒂固的权威认知和与生俱来的骄傲,去学习一种全新的、陌生的、甚至令他感到不安的互动方式。

这比他过往任何一场商业并购或危机处理,都要难得多,也……痛得多。因为它要求他首先战胜的,是那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过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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