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锦言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高烧带来的眩晕感让他视线模糊,好一会儿才聚焦。当看清站在床边的父母时,他愣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
“爸。。。。。。妈。。。。。。”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鼻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你们。。。。。。怎么来了?”
“锦言,”童母连忙擦掉眼泪,俯下身,声音哽咽,“别说话,好好休息,妈在这儿呢。”
童卫东上前一步,宽厚温暖的大手轻轻按在儿子滚烫的额头上,感受着那灼人的温度,心中怒火更炽,但声音却异常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醒了就好。感觉怎么样?别担心,爸和妈都在。”
童锦言看着父亲眼中那熟悉的、如山岳般沉稳可靠的光芒,积压了太久的委屈、痛苦、无助和绝望,在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汹涌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洇湿了枕套。他想说话,想倾诉,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
“爸。。。。。。我。。。。。。”他艰难地开口,声音破碎不堪。
“别说了。”童卫东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深深的疼惜,“什么都别说,爸都知道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安心养病,把身体养好。”他俯下身,目光如炬,直视着儿子含泪的双眼,一字一句,如同磐石般坚定:“剩下的,交给爸。爸来处理。”
那简单的几个字——“交给爸”,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童锦言濒临崩溃的心田。长久以来独自背负的沉重枷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卸下。他闭上眼,泪水流得更凶,但紧绷的身体,却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放松下来,陷入了药物带来的、相对安稳的沉眠。
他知道,他的天,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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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周末的江城,童锦言和李若丹的家。
门铃响起。李若丹的母亲李母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快步走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童卫东和童母,她脸上立刻堆起夸张的热情笑容,侧身让开,声音拔高了几个调:
“哟!亲家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哎呀,真是稀客!丹丹,快看谁来了!欣欣,快出来,你爷爷奶奶来看你啦!”
她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熟稔地招呼着,试图营造一种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
童卫东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童母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眼神却忍不住往客厅里寻找孙女的身影。
欣予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爷爷奶奶,眼睛一亮,欢快地扑了过来:“爷爷!奶奶!”
“哎!我的乖孙女!”童卫东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弯腰一把将欣予抱了起来,掂了掂,“又长高了!想爷爷了没?”
“想!”欣予搂着爷爷的脖子,脆生生地回答。
童母也赶紧上前,摸着孙女的小脸,眼圈又有些发红。
李若丹从厨房走出来,看到童卫东夫妇,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还是扯出一个笑容:“爸,妈,你们来了。”
寒暄落座。李母忙着端茶倒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家常里短。童卫东抱着孙女,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这个装修豪华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的家,最后落在李若丹身上。
他抱着欣予,轻轻拍着孩子的背,仿佛闲聊般,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若丹啊,最近炸鸡店的生意怎么样?听说挺忙的?”
李若丹一愣,还没回答,李母就抢着说:“哎哟,可忙了!起早贪黑的!亲家你是不知道,现在生意难做啊。。。。。。”
童卫东没理会李母,目光依旧看着李若丹,继续道:“要是店里实在忙不过来,欣欣可以先去我们老两口那儿住几天。反正我们退休了,闲着也是闲着。”
童母立刻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若丹,你大可以放心,我们保证把欣欣照顾得好好的,你也能安心忙店里的生意,不用两头操心。”
这话一出,李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李若丹也皱起了眉头。
“亲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母放下茶杯,语气明显带上了警惕和不悦,“我们若丹带欣欣带得好好的,怎么能麻烦你们二老呢?再说了,孩子离不开妈。。。。。。”
童母看了丈夫一眼,接过话头,语气依旧温和,却绵里藏针:“亲家母别误会,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我们老两口也想孙女了,能帮忙一起带带,多个人疼孩子也不是坏事。而且,也好让小两口趁着年轻,多奋斗几年,多赚点钱,给欣欣创造更好的条件嘛。”
“奋斗?”李若丹忍不住了,冷笑一声,语气带着明显的抵触和嘲讽,“倒也不必了。我没那么大雄心壮志。我觉得现在这样平平淡淡就挺好。”她话锋一转,目光瞟向童卫东,带着一丝算计,“不过话说回来,爸,欣予也快到了上小学的年纪了。我记得您和妈现在住的‘锦瑟云庭’附近就是江城一小和一中,反正那房子迟早也要给欣予的,索性就趁现在过户给我吧!名字写我的,省得以后过户麻烦,也方便欣予以后读书用。”她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只是在讨要一件本就属于她的东西。
此言一出,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童卫东抱着孙女的手臂微微收紧,锐利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如同即将扑击的猛虎。他没有立刻发怒,只是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问道:“哦?过户给你?”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浸淫权力场多年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我童卫东还没死呢!那房子,是我的名字!给谁,什么时候给,怎么给,我自有安排!还轮不到你来替我操心!”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直刺李若丹,声音陡然转厉:“这件事,到此为止!房子的事,就算要过户,我也会亲自过户给欣予!而不是你李若丹!”
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客厅。李若丹被这毫不留情的斥责噎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李母也吓得噤了声,不敢再插嘴。
童卫东没给她们喘息的机会,抱着欣予站起身,走到客厅中央,目光如炬,扫视着刘家母女,继续发难,直指核心:“不过我最近倒是听说,若丹你经常去城南支行啊?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童锦言的工作都没法专心开展了,连重要客户都被你吓跑了?怎么,不打算跟我这个当爸的解释解释?”
被当众揭短,李若丹脸上挂不住了,当着童父的面,她竟然还委屈上了!她眼圈一红,声音带着哭腔和控诉:“爸!话不能这么说啊!您怎么能光听别人一面之词?如果不是他童锦言非要瞎折腾,不安分守己地呆在卡部,非要去什么对公部,会有这么多事吗?安安份份呆在卡部,朝九晚五,钱也不少拿,家里也顾得上,哪里就不好了?!是他自己非要找事!”
“你!”坐在沙发上的童锦言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因为情绪激动和病后虚弱,身体晃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我和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卡部我已经做到顶了!我不想困在那里做一辈子分期!混吃等死吗?!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追求和目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