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模糊的梦境,而是无比清晰的、仿佛亲身经历的画面:
·第一世:绥国公府的繁华,宫墙内的惊鸿一瞥,订婚时他郑重地将半块合欢佩放入她手中时眼中的炽热与承诺,大红婚房里她饮下合卺酒瞬间的剧痛与不敢置信,他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发出的绝望悲鸣,以及他紧握着半块玉佩郁郁而终时的无尽孤寂……
·第二世:济生堂废墟旁的相依为命,溶洞中简陋却真挚的婚礼,他出征前将她(前世属于他的那半块)玉佩塞回她手中时的决绝与不舍,断龙峪高地最后的血战与托付,她在轰炸中护住小战士时腹部的剧痛与对孩子的无尽歉疚……
·还有……还有一些更模糊的,关于玉佩本身流转的片段:从第一世孟清辞手中跌落,被人拾取,在乱世中几经易手,被陈景安的祖上珍藏,漂洋过海……以及,另一块如何从何彦书的墓葬或家族流传,最终被王守业祖上获得……
这三世的情缘,所有的爱与痛,牺牲与等待,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涌入他们的意识,清晰得令人窒息,也沉重得让人想要落泪。
两人都僵立在原地,脸色苍白,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是被过于庞大的记忆洪流冲击后的失语。
过了许久,何彦书才率先从那巨大的震撼中缓过神来。他低头看着手中完整的玉环,又抬头看向泪流满面、几乎站立不稳的孟清辞。他放下玉环,快步上前,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一次,不再是安慰,而是失而复得,是跨越了生死轮回的确认与归属。
“清辞……我都想起来了……对不起……对不起……”他哽咽着,一遍遍重复着,为第一世未能护她周全,为第二世未能与她同生共死。
孟清辞在他怀里用力摇头,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前襟:“不……不怪你……从来都不怪你……是我们……我们终于……找到了……”
他们相拥着,在空旷的展厅里,在见证了无数历史的文物之间,为那段贯穿了彼此灵魂的漫长旅程,肆意流淌着复杂而释然的泪水。
孟清辞手中的相机垂落,悬挂在腕带上,轻轻晃动。她不再需要透过镜头去记录,因为这一切,已深刻烙印在灵魂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渐渐平复下来。何彦书松开她,却仍紧紧握着她的手。他们一起看向那静静躺在展台丝绒上的完整玉环。
它不再是悲伤的象征。在融合了所有记忆之后,它散发出一种平和而温暖的光芒,那是一种历经极致磨难后的通透与圆满。
“它……好像不一样了。”孟清辞轻声说,带着惊叹。
“嗯。”何彦书点头,目光深邃,“它承载的,不再仅仅是遗憾和分别,还有我们的寻找,我们的重逢,以及……此刻的圆满。”
就在这时,何彦书的手机响起。是戴维·陈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两人对视一眼,擦了擦眼泪,调整了一下情绪,接通了视频。
屏幕那端,戴维·陈似乎也有些紧张和期待:“何先生,孟小姐,玉佩……收到了吗?是否……吻合?”
何彦书将摄像头对准了展台上那完整的羊脂白玉合欢环。
屏幕里,戴维·陈明显地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过了好几秒,他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复杂而释然的笑容。
“完美……太完美了……”他喃喃道,“我好像……能感觉到祖父的欣慰。”他看着何彦书和孟清辞依旧泛红的眼眶,似乎明白了什么,真诚地说:“恭喜你们。它属于这里,属于你们的故事。”
视频通话结束后,展厅里再次恢复了宁静。
阳光透过高窗,洒在完整的玉环上,折射出柔和的光晕。
何彦书和孟清辞手牵手,并肩站立,凝望着这跨越了三世才得来的圆满。
过去的伤痕依然存在,但已被深深抚平,内化为生命的一部分。而未来,如同这合拢的玉环,虽然带着历史的纹路,却终于可以指向一个完整而充满希望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