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革职?禁足?还是更严重的惩罚?一想到此,她的心就揪紧般地疼。她宁愿自己继续在辛者库受苦,也不愿他为了她而毁掉前程,与家族、与皇权对抗。
“彦书……”她望着窗外荒芜的庭院,口中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他让她等他,她信。可是,等待他们的,又会是怎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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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舍里府邸,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
奢华的书房内,名贵的瓷器碎片散落一地,赫舍里云珠的父亲,兵部侍郎赫舍里刚泰,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云珠站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眼中却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好个何彦书!好个绥国公府!”刚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响,“竟敢在金殿之上,污蔑我赫舍里家构陷大臣!他以为他是谁?仗着一点军功,就敢如此目中无人!”
“阿玛!”云珠泣声道,“您一定要为女儿做主啊!何彦书他……他根本就没把女儿,没把我们赫舍里家放在眼里!为了那个贱人,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今日他敢质疑旧案,明日就敢……女儿这婚事,怕是……”
“婚事?”刚泰冷哼一声,眼中寒光闪烁,“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着婚事?他何家如此不识抬举,这婚事不要也罢!但我赫舍里家的颜面,绝不能就此扫地!”
他沉吟片刻,对心腹管家吩咐道:“去,给宫里递话,让吴书来知道,有些人,有些事,该清理就得清理干净,免得留下后患!另外,给我仔细查!查那个陈子衿!查何彦书还和哪些人有来往!我要知道,他们手里到底有什么‘证据’!”
“嗻!”管家躬身应道,快步离去。
刚泰又看向女儿,语气稍缓,却依旧冰冷:“云珠,你也收起那些小儿女的情态。我赫舍里家的格格,何愁嫁不到更好的人家?当务之急,是彻底摁死何彦书和那个罪奴,绝不能让他们有翻身的机会!你去宫里,多陪太后说说话,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云珠擦干眼泪,眼中恢复了往日的精明与狠厉:“女儿明白。定不会让阿玛失望。”
一场针对何彦书和孟清辞的狂风暴雨,在赫舍里家的怒火中,悄然酝酿。而看似平静的南苑和禁足中的绥国公府,实则已处于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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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衿在翰林院得知了何彦书被贬禁足、孟清辞移居南苑的消息,心中稍定。这已是他能设想的最好结果之一,至少保住了性命,赢得了时间。但他深知,危机远未解除。赫舍里家绝不会善罢甘休,皇帝的态度也暧昧不明,那份“私录”的分量还远远不够。
他必须加快行动。利用翰林院接触典籍档案的便利,他更加隐秘地搜寻着一切可能与孟鹤堂案、与赫舍里家相关的蛛丝马迹。同时,他也开始通过一些极其可靠的渠道,暗中接触那些可能知晓内情、却又对赫舍里家心存不满的致仕或边缘官员。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在历史的尘埃中寻找着足以扳倒巨擘的证据。
而处于风暴眼的何彦书,在最初的激动与庆幸过后,也迅速冷静下来。禁足于府中,看似被困,却也给了他难得的、不受干扰的思考与布局时间。他深知,皇帝将他贬官禁足,既是惩罚,也是一种保护,更是一种观察。观察他是否真的“思过”,观察赫舍里家的反应,也观察他何彦书,到底还有没有更大的“价值”。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开始利用府中尚能通联的隐秘渠道,与陈子衿保持联系,分析局势,调整策略。他知道,扳倒赫舍里家非一日之功,眼下最重要的,是确保清辞在南苑的安全,并设法改善她的处境,至少要让她得到更好的医治。
他写了一封密信,通过绝对可靠的途径,送往南苑。信中并未多言,只嘱咐她安心养病,保重身体,相信他。随信附上的,还有一小包他设法弄到的、治疗肺疾的珍贵药材。
南苑偏殿内,孟清辞收到这封没有署名的信和药材时,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将信纸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他笔尖传来的温度与力量。她知道,前路依旧艰难,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夜色渐深,紫禁城各处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这座庞大宫殿冷漠而复杂的轮廓。南苑的风,带着初春的寒意,吹过荒芜的庭院,也吹动着无数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暗流与杀机。何彦书与孟清辞的命运,如同风中残烛,在权力的漩涡中,艰难地寻找着彼此,也寻找着一线生机。真正的较量,其实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