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我茫然地叫他。
他背过手,看着外祖母的画像,从前有几个时刻我深深感觉他已经老了,岁月流逝,不再年轻,但现在,他的背还是笔直地挺着,似乎穿越过岁月洪流,依旧是当初有栖川妍瑰面前堂皇的少年人。
他的声音那么厚重:“与鬼作战,还是需要日轮刀的。至于那把大太刀,就用作辅助吧。”
“朝和,我把它交给你,你要好好地学。”
外祖父差人打扫了有栖川宅邸中那个小型的剑道训练室,有栖川的族人曾经世代在那里练习、对战,母亲嫁给父亲远渡重洋之外后,才被彻底空置。现在,那扇门为我开启。
“有栖川小姐,请集中注意力。”
我回过神,先生正板着脸将刀收鞘。武士们正经八百地将刀刃抹过鞘口,由刀尖滑入鞘中;有意思的是,他们并不直接将刀推进去,而是反过剑身,移鞘去接。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学着他的样子将刀收进去。朴木制的刀鞘不容易磨损刀刃,挂在腰间也不觉得多费力气,学习常用的训练刀多为木制,即使选用的已经是克重较大的木料,与和钢制成的真刀相比还是轻多了,但与我的振金刀倒是差不多。
先生叹了一口气,讲道:“我刚才演示的是「拔即斩」,居合道的拔刀术。在近距离瞬间击杀敌人,讲究速度和角度,从上而下,斜向下刀。”
我点头,回想先生的演示,他出刀非常快,居合道讲究一击必杀,要求剑士瞬时拔刀制敌,可我达不到那样的速度。相反,如果用我的斩刀,也许我根本不用近距离攻击,在对方冲向我的时候就能高高挥起斜向斩下去,大太刀的攻击范围注定很难躲避,在击中的前提下怎么都得将对方劈成两半,不必过多考虑速度。
“「圆月」。也是居合道的一种,”先生不管我在想什么,左手扶鞘,右手握刀柄,一边说着一边演示,“当对方突然举刀冲过来时,你要迅速调整位置,与对方呈错开状,然后快速出刀,从外侧面斩下他的手臂。”
说罢,他利落地做出一个侧身的动作,刀刃斩下时只残留一片银白的余影,看清时先生已经在收刀入鞘。他望向再次出神的我,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考验灵敏度。”
我:“……”
外祖父为我请来的剑道老师是个厉害的人物,在东京开办有一家剑道道馆,这家道馆已经继承非常多年了,母亲年幼时也曾在那里学习过剑道。
而先生,他曾经师从天然理心流,是一个相当出色的剑士,还受邀去教过皇室的某位亲王之子。在我的脚伤已经痊愈大半的情况下,外祖父请他来教我剑术。实际上从前母亲已经教过我非常多的剑术要领了,再往上一点,我也可以有所突破。
只不过我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练习,所以显得生疏了点;再加上我受的伤……站不出基本对战姿势也不能怪我吧?
剑道场空荡荡的,周围异常安静,连往常疲于在院子里啼鸣的伯劳这会儿都沉默了,先生与我面对面站立,他有典型的日本人面孔,眉眼处线条收紧,下巴是平的,所以看起来很严肃……对,看起来。
“朝和小姐,还有五分钟结束这堂课,让我看看您这节课学到了多少。”
我左脚前踏一步,拔刀举在右侧摆出迎敌的姿态——简直不近人情,我的膝关节还没好全呢。先生一手握刀柄,虽然他的动作闲适自然,但姿态并不漫不经心,看来他打算使一击必杀的技能了。
只听他沉沉地嚯了一声,我往前虚冲出两步,先生迅速拔刀架成横向向我冲来——肋斩!握刀的双手飞快在空中划出半圈,木刀没有锋利的刀刃,刀身撞在一起时清脆无比,让人总忧心它会否就这样断了。
我后退两步,他太凶狠了,一点也不收力,撞得我的手腕像要断了一样发麻!
然而这还不算完,先生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我,疾速举刀斩下来,我急忙抬刀去挡,他提刀往下一个假动作,我慢半拍地跟着放刀去格挡……就在这时,先生的手腕突然急迅地小转个弯,等我反应过来时,刀已经稳当地架在我脖子旁了。
“太慢了,有栖川小姐,”先生调侃道,“在想心上人么?”
……这老不正经的!
我不作声,在先生收回刀刃准备纳刀时猛地右脚跺地飞起向他踹出一脚以放开距离,先生反应极快地举起刀,下一秒又飞快地冲上来。哼,老路子!我急速放刀在空中假意去攻击他的脖子,先生迅捷地向我的刀直直砍下来,我立即侧身挥刀,塌腰下斩。
“太慢了,先生,”我得意地昂头,“在想心上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