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洛河街难得灯明璀璨,行人络绎不绝。
恰有兴奋的孩童举着飞车,穿梭人群与伙伴嬉戏,跑动间没留神,半边身子撞向正在行走的楼序宁。
楼序宁毫无防备,脚下没站稳,身形朝前踉跄。
“小心。”
谢炤眉心微蹙,迅速出手稳稳扶住她被撞后倾的身子。
少女未穿往日厚实衣袍,他温热的手掌隔着襦裙薄纱,清晰触到对方肌肤的温度。
那莽撞的孩童自知自己闯了祸,含糊脱口而出一句道歉,便灰溜溜地追着伙伴而逃。
楼序宁垂眼视线聚在那只扶着自己腰侧的的大手上。
谢炤似想到了什么,心中一乱,慌忙收回手背在身后。
“抱歉,方才下意识就…”
“多谢。”
见他收回手,楼序宁收回平静无波的目光,若无其事地落在前方,只那不起眼的耳根处泛起些许粉色。
两人继续并肩而行,谢炤的余光总不自觉扫过身侧的楼序宁。
今日的她与往日大不相同,脸上薄施粉黛,恰好勾勒出本就精巧的五官,那五官不似牡丹般艳压群芳,柔和清丽却让人过目不忘,本该是亲和的神态,偏生一双盛着寒凉月光的眼眸,给人清冷的疏离感。
谢炤眼神顺着楼序宁优越的翘鼻线下移,落在那双不点而朱的唇瓣上。
停留不过一会,他迅速自己的视线,微微蜷起身后残存着对方余温的指腹,脑中闪过方才自己握住女子盈盈细腰的画面。
他喉结上下滑动,心底生出莫名燥热。
谁也不说话,气氛陷入沉默的尴尬。
谢炤定了定神,微微启唇刚要打破两人之前凝滞的僵局,便先听见身侧女子的声音响起。
“王爷,臣想知昌平侯刺杀一案,圣上最后如何处置了?”
说罢,楼序宁与谢炤对视,似在等待他的回答。
谢炤本不愿两人同出时还被正事扰了兴致,可瞧着楼序宁这副认真模样,也只好敛去眉宇间的散漫,神色沉了下来,凝肃开口。
“昌平侯出事前后,金吾卫恰在城里拿住个劫财害命的匪徒。”
“父皇有心保瑞王,便将刺杀的罪名全安在了那匪徒身上。三日后,午门问斩。”
大邺律例,凡判死刑者,皆先收监羁押,待每月中旬统一问斩。可如今昌平侯案的元凶,竟要赶在三日后便行刑,这般仓促,实在反常。
楼序宁略一思忖,其中关窍便已明了大半。
昌平侯遇刺时曾与凶手死斗,定清楚记得那人面容体型。若等他转醒,再去狱中辨认凶手,必会察觉此人并非当日行刺者,从而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昌平侯虽非皇帝心腹,却是实打实的朝中重臣,且祖上乃开国将相,在世家地位举足轻重。
皇帝既想替瑞王遮掩罪责,又不愿彻底得罪世家大族,如此一来,唯有让那替死鬼尽早伏法,才能借着问斩毁尸灭迹,将这桩冤案彻底捂死。
楼序宁沉默片刻,出声问:“太子那边呢?”
“据臣所知,大皇子资质平庸,能顺利坐上太子之位,博得圣上青睐,这背后少不了昌平侯鼎力相助,昌平侯无疑是其最为信任的朝臣。圣上如此作为,太子可知?”
谢炤稍挑眉梢,话语中带着赤裸威胁,“楼大人倒是直言不讳,竟敢说太子资质平庸。就不怕这话传出去,落人口实,治你个大不敬的死罪?”
“臣与王爷尚有婚约在身,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利害相连。”楼序宁语气平淡,眼底却藏着几分冷意,“王爷若要告发,臣悉听尊便。”
威胁人,谁不会。
谢炤凤眼微眯,无声一笑,“不愧是楼大人,这招以牙还牙,竟敢威胁起本王来了。”
“过奖。”
楼序宁懒得分辨他话里的褒贬,照单全收。
对付无赖,唯有比他更无赖,相处起来才能心平气和。
谢炤话锋一转,顺着她先前的话头接道:“不过比起楼大人,本王那位皇兄,的确昏庸无能,志大才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