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官一辈子,散尽全部真才实学,也未能撼动这冰山一角。”
这一番话下来,楼序宁深知自己处境两难。
倘若她要查清父亲战死的真相,揭开那张张人面兽血的丑恶嘴脸,还天下百姓安稳盛世,那么,这趟权力倾轧的浑水,她便不可能全身而退。
楼序宁不能明确自己的方向,抬眸求助,“老师,我该入局吗?”
父母离世后,她一度悲痛,整日消沉,后来得知,是军营混入通敌叛国的细作,才导致军策泄露,将士惨败。
自那时起,她便坚信,是朝中有人蓄意为之,才让父母含冤而死。于是她发愤苦读,一心盼着早日入仕,为父母报仇雪恨。
直到半月后,一封来自边疆的信送到了她手中,那是父母临行前托人寄出的。
信中,他们反复叮嘱她要好好生活,务必远离党派纷争,更再三强调,他们此生最大的心愿,不过是看着她平安长大,安稳享乐,一世无虞。
所以她该违背父母的遗愿,涉足这条踏错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的道路吗?
楼序宁心中尚未有定论,便听裴老沉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你被赐婚齐王妃的那日起,就早已身在局中了。”
“怎会?”
楼序宁些许迟疑,“那谢炤不是不可能传到皇位吗?”
“非也。”
裴老浅啜一口淡茶润了润喉,方继续道:“我曾有幸授教三位皇子。在我看来,这三皇子齐王谢炤,无论才学还是品行,皆远胜其余二人。”
“或许那至尊之位,最终落在他头上,亦未可知。”
“徒儿不明白,”楼序宁未料老师对谢炤有如此高的评价,问道:“他素日那般放浪形骸,怎会是堪当继承大统之人?”
裴老斜睨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倒问她:“你可知皇上为何赐婚于你和齐王?”
楼序宁答:“自是知晓。”
裴老:“据我所知,皇上提前知晓了你族中长辈为你定下的与昌平侯二公子的婚事,这才掐准时机,将赐婚圣旨送到府上。”
果然如此。
楼序宁杏眸黯淡,心中莫名生出一种道不明说不清的委屈与愤懑。
她身为权重朝臣,既不依附世家,亦未明辨立场,于庆阳帝而言,无疑是最难拿捏的一枚棋子。
况且她身为女子,早已过了婚嫁妙龄,族中长辈安排她与别家联姻是迟早的事,庆阳帝想来是觉得,与其让她嫁入世家,为世家所用,不如将她赐婚给自己那废物但听话的儿子,反倒更合心意。
裴老见她心知肚明,也不再罗嗦解释,“如此,你去求皇上收回圣旨,大概率也是南墙撞壁。”
楼序宁闻言垂首,落于膝头的手指悄然收紧,素色衣料被攥出几道深深的褶皱。
其实自那晚之后,她就已明了自己的处境,退婚亦是难如登天,但她和谢炤素来水火不容,与其被困在同个屋檐下争休不止,不如抓住这虚无缥缈的机会,搏得转机。
裴老见她这纠结的模样,终是无声叹了口气,“为师以为,你若左右不了婚事,不如就借此达成你心中所愿。”
楼序宁闻言一怔,迟疑片刻后不解道:“还请老师明教。”
裴老望着她,缓缓道:“你心系黎民,想要改变这世道不公。而这天下,唯一能助你一臂之力的,只有一人。”
听完他的话,楼序宁陷入沉默。
她知道老师口中那人说的是谢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