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村子里的灯火渐渐亮了起来,像是在驱散这场突如其来的噩梦。
林子靠在墙上,听着缘一快步离去的脚步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伤口的疼痛再次袭来,却奇异地带着种踏实的暖意。
林子指尖轻轻划过小猫柔软的绒毛,那团温热的小东西不知何时从柴房角落钻出来,此刻正蜷缩在她膝头,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呼噜声。
可她的视线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始终黏在那扇紧闭的纸门上。
门内不时传来阿香婆婆沉稳的吩咐,夹杂着小诗压抑的痛呼,每一声都像细针,轻轻扎在林子心上。
她能做的只有坐在廊下,看着缘一的身影在厨房与房间之间穿梭。
他的木屐踏在石板路上,发出规律的声响,每一次端着热水进去,袖口都会沾上新的湿痕。
晨光从山坳里漫出来时,缘一额角的汗珠已经映出细碎的金芒,可他的动作始终稳当,递毛巾时指尖甚至带着安抚的轻颤。
"再添些热水来!”阿香婆婆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缘一应了声,转身去搬炭盆的瞬间,林子看见他紧握的拳头上,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木头里。
她忽然想起昨夜那个獠牙闪着寒光的恶鬼,想起缘一斩杀时快得几乎看不清的动作。
原来再厉害的人,面对至亲的痛楚时,也会露出这样的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山雀开始在枝头跳跃鸣唱,东方的云霞彻底燃成一片金红。
就在林子以为自己的耳膜快要被寂静撑破时。一声嘹亮的啼哭声从纸门中传来,坚定而有力。
缘一几乎是踉跄着退出来的,他扶着门框站了片刻,素来平静的眼底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
直到林子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才如梦初醒般侧过身:“你进去看看吧。”
房间里还弥漫着草药与汗水的气息,阿香婆婆正将一碗深绿色的药水递给侧卧着的小诗,这药水有助于生产后恢复。
年轻的母亲脸色苍白如纸,额前的碎发全被汗水浸透,可嘴角却噙着一丝虚弱的笑意。
她接过碗时手还在抖,喝了两口便疲惫地闭上眼,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很快就沉沉睡去。
“让她好好歇着,”阿香婆婆收拾着陶碗,声音放得极轻,“这丫头熬得辛苦。”
林子的目光落在床头的襁褓上。
那团小小的被褥里,裹着一个皱巴巴的小家伙,皮肤是初生婴儿特有的淡红色,眼睛闭得紧紧的,小拳头却攥得结实。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刚碰到那温热的小脸蛋,小家伙忽然动了动,发出细弱的嘤咛。
“是个男孩。”缘一站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沙哑。
林子仰头看他,晨光正从窗棂斜照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她忽然笑了:“我当姑母了。”
缘一望向窗外,太阳已经跃出山头,金色的光芒漫过梯田,给整座山都镀上了一层暖意。
“想给孩子取个名字。”他轻声说,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询问。
林子等着他的下文。
“叫阳太吧。”缘一的目光落在襁褓上,那里正随着婴儿的呼吸微微起伏,“在阳光下出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