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卿道,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没人来?
贺旍道,这是埋骨镇煞之所,除了一些祭祀仪式,平常都少有人来的。
叶寻卿问,埋得谁的遗骨?
何持信道,埋得是战士遗骨,我兄长也在里面。
叶寻卿顿时愧疚不已,何大哥,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是这样的。我们换个地方吧。
何持信摇摇头,既然来了,我进去祭拜一番吧,请你们在此稍待。
叶寻卿道,我也要去,我对将士一直崇敬仰慕,请容许我也去祭拜一下。
何持信看他一眼,点点头,三人便继续向上,去往山上的长生塔。
在外院下马,说明身份,便有人引他们进了塔内。长生塔共七层,一层层往下,都是陨落在战事中的将士牌位。
又因地处洛阳,几乎都是天策府战死的英烈。林林满满,充斥着人的眼睛,也堵塞着人的心脏。叶寻卿不知不觉,眼圈便红了。
前几年那场战事陨落甚多,摆在最下面一层,宽阔的祭台上摆满了灵位。何持信找到两位兄长的灵位,祭了香烛,又在主祭台给列位英杰敬了香火,便敛容站在一旁,叶寻卿和贺旍依次敬上香火。
在长生塔停留半个时辰,三人来到枫叶林,沿着小道慢慢往下,便是一片开阔的平地。
何持信特地带了长枪和弓箭,本是想与天策府之人好好讨教的,却终是被情绪影响,与贺旍较量了几个回合,便告败,不再比了。
叶寻卿满怀愧疚,三人在长生塔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何持信便要回城,叶寻卿自然不敢多说。已是午时,在蘩泱楼吃顿饭,何持信便说有事,三人便散了。
一直到回府,叶寻卿还在自责,扯着朵金菊折腾。
贺旍叹口气,说道,小叶子,你的心情我知道,今天本是想要你快活,却忘了提醒你,是我的不是。
叶寻卿摇摇头,是我要保密的,你怎么会知道呢?可恨我在洛阳四年,每日只顾着玩,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贺旍道,小叶子,你的那位好友,或许不是因为长生塔才兴致索然。你们既然约在那里,他是洛阳人士,兄长也在那里,那他必然是有所准备的。他早早离去,或许是家中真的有事。只因不好与另一人同时爽约,才来赴约的。
叶寻卿想想,确有道理,于是也渐渐缓过神色来。
贺旍又说起小猞猁,这是前段时间在集市买的。因为没有母兽哺乳,十分瘦弱,叶寻卿不忍,买来精心照顾,现在已经能自行吃喝了。
叶寻卿道,我小的时候,也养过一只,也是一只受伤的幼崽,我养得七八个月,就放回去了。这只猞猁更可怜些,还未断奶呢,就被人抓住卖了。
贺旍知他心善,道,小叶子,你要是想养好它,就不能太慈爱了。否则他失了狩猎的本事,等你放归山林,它要如何生存呢。
叶寻卿点点头,我知道,娘亲也是这样说的。它现在还小呢,等再过一阵子,就该训练它自己去找食物了。
贺旍见叶寻卿心情已经平和了,也松了一口气,笑道,小叶子,时间还早,要不要出去走走?现在正是游湖的好时节。
叶寻卿本就是特地调出时间和贺旍同休的,且贺旍难得休沐,当然不能白白浪费。
于是点点头,笑道,贺哥,我听你的。
片段十二
又到了少东家检阅的日子,距离上次已有三个月了,叶寻卿一直想和何持信好好道歉,却再没有见过何持信。他又不好向馆主打听少东家的消息,于是便一直忍着,心里记挂着这件事。
叶寻卿今天早早起来,吃过早饭,就骑马去了武馆,竟比郑世安到得都早。
何持信将近巳时才来,武师们虽不敢表现出不耐,也确实有些无聊了。初时都安静,渐渐声音便大起来,直到有人说少东家来了,才纷纷敛容屏息,抬头挺胸,站得规规矩矩一排。
叶寻卿看到何持信,心里很高兴,脸上便抑制不住带着笑,偏偏又要做一副端正模样,看着有些好笑。
何持信照例勉励了一番,便让散了。叶寻卿担心何持信等下就走了,又找不到人,于是虽然有些扎眼,还是跟着何持信后面。
何持信无奈,与馆主示意,便带着叶寻卿进了小书房。
叶寻卿一进小书房,便对何持信深揖,道,对不起,何大哥,上次我实在太失礼了。
何持信道,叶武师,我不是因为那件事失落,你不必放在心上。快去上课吧。
叶寻卿愣住,今天的何持信格外疏离,他满怀欣喜来亲近,却被推出那个圈子。
他心里委屈,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人排斥了,何持信又摆明不愿多说的样子,忍着难受,低头出了房间。
一上午都强颜欢笑,连孩子们都觉出一向笑容灿烂的叶叔叔有心事,都乖乖地不闹他,其他武师和他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大点声,就把这大孩子给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