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衍楠胸脯一拍,信心满满:“《孤勇者》!这歌火!大街小巷谁不会嚎两嗓子?咱们班男生肯定都能上!多有气势!‘爱你孤身走暗巷!’嗷呜!”他说着就忍不住嚎了一嗓子,跑调跑得山路十八弯。
李桐嫌弃地捂住耳朵:“得了吧你!高喇叭!上次音乐课你一个人就把调跑到太平洋去了,差点把窗玻璃都给嚎裂了!到时候就不是为班争光,是给班抹黑了!台下坐着的还有评委呢!”
许听潮温和地建议道:“或许…选一首旋律简单一点、节奏明朗、寓意又比较积极的校园歌曲?大家学起来容易,听起来也清爽。”她拿出手机轻轻翻找,“比如《青春纪念册》之类的?”
“那个是不是有点太甜了?不符合我们班的气质…”李桐摸着下巴,一副总导演审片的纠结模样。
正讨论得热火朝天,只见沈云栖单肩挎着包,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一脸“莫挨老子”的表情从旁边走过。
高衍楠立刻忘了刚才的讨论,不怕死地喊道:“沈哥!真不考虑一下吗?来个吉他solo!为班争光啊兄弟!想想那聚光灯!想想那掌声!”
沈云栖脚步没停,只是斜睨了他们一眼,扯下棒棒糖,语气恶劣:“吵死了。再嚷嚷信不信我让你们上台只能演哑剧?”眼神里的威胁意味十足。
高衍楠瞬间噤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李桐看着沈云栖走远的背影,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还是大合唱吧,安全第一。唉,我这文艺委员太难了。”
然而,麻烦事似乎总喜欢结伴而来。沈云栖还没走出教学楼,就被面色不豫的教导主任罗文殊叫去了办公室。
严厉的斥责声隐隐约约从虚掩的门缝里传出来,断断续续地飘进空旷的走廊:
“……沈云栖!你别给我装糊涂!最近是不是又惹是生非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文艺汇演是正规活动,是展现校园文化风貌的,不是你哗众取宠的地方!……你给我安分点!别总想着出风头搞特殊!……更别带坏那些好学生!离他们远一点,听到没有!把你那些心思收一收……”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门打开,沈云栖吊儿郎当地走出来,脸上挂着他那招牌式的、混不吝的冷笑,但眼神却比平时更冷了几分,像结了一层擦不掉的薄冰,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他在走廊拐角处,恰好遇到了正抱着一摞作业本往办公室送的苏回声。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地相交。沈云栖的目光掠过对方平静无波的脸,嘴唇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像是自嘲,又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烦躁,随即与她擦肩而过,仿佛只是路过一个无关紧要的、冰冷的摆设。
苏回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视线都没有偏移,抱着作业本的手指,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微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放学后的教室空了一大半,夕阳给桌椅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李桐还对着那几张令人头秃的歌单发愁,唉声叹气地计算着声部和时长,旁边散落着几张她胡乱涂鸦的“队形草图”。
“唉,这首《追光者》好像高音部分还是有点难,咱们班好多人肯定唱不上去…万一现场劈叉了可就完蛋了…怎么办啊…”她抓了抓头发,一脸绝望。
一直在旁边安静看书的苏回声,忽然合上了手中厚厚的英文原版习题集。他站起身,步履平稳地走到李桐课桌旁,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摊开的歌单上某一行轻轻一点。
“这首,”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四季的问候》。调式更平稳,音域适中,副歌部分旋律重复性强,易于记忆和演唱。和弦进行简单舒缓,适合钢琴伴奏。从整体难度和表现效果综合评估,更适合业余学生合唱团体演绎。理论上,演出成功的概率会显著提高。”
说完,他甚至没有看李桐的反应,也没有等待任何回答,便拿起自己的书包,步履平稳地离开了教室,背影清瘦而挺拔。
李桐愣在原地,盯着苏回声指尖点过的那首歌名和旁边简洁到极致的批注,眼睛猛地瞪大了好几秒,大脑仿佛才处理完那一长串冷静的分析。
随即,她爆发出小小的、压抑的欢呼:“对啊!这首!《四季的问候》!我怎么没想到!旋律好听又不难!歌词也美!学神不愧是学神!啊啊啊苏回声我爱你!你救了我一命!”她激动地抓住旁边许听潮的胳膊摇晃。
许听潮也笑了:“看吧,我就说苏同学其实很关心集体的。”
李桐的欢呼声不大,却足够让还没走远、正靠在走廊窗边叼着棒棒糖思考人生的沈云栖听到。
沈云栖下意识地回头,透过教室窗户,只看到李桐兴奋地抓着许听雀跃的背影,和那个刚刚消失在楼梯口、无比熟悉的清瘦背影。
他挑了挑眉,嘴里的棒棒糖从左边换到了右边,糖果与牙齿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夕阳的金辉透过走廊窗户,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将他略显凌乱的发梢染成暖金色。
他眯起眼,望着苏回声离开的方向,舌尖抵着那颗逐渐变小的糖果,若有所思地舔了一下尖尖的虎牙。
一种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