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栖像被钉在了座位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一题?他连题目是圆是方都没看清!讲台上数学老师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探照灯,旁边高衍楠和李桐的窃窃私语也停了,全都屏息等着看热闹。
他能感觉到身旁苏回声的视线似乎极轻地扫过他,像一片雪花落下,来不及捕捉就消失了。
就在他准备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说“不会”时——
他的余光瞥见,旁边那只握着红笔的手,极小幅度地、近乎隐形地在摊开的草稿纸边缘点了一下。笔尖快速而清晰地写下了一个字母:
C。
动作快得像错觉。
沈云栖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地脱口而出:“C!”
数学老师显然不信,眉毛挑得老高:“哦?为什么选C?”
沈云栖再次卡壳,冷汗差点下来。他下意识地又往旁边瞟。
那只手依旧沉稳,笔尖在刚才那个“C”下面,飞快地、潦草地划拉了两个关键词:对称。代入。
像特工接头密码。
沈云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对不对了,硬着头皮磕磕巴巴地照念:“因、因为……看它那个图形……有点对称……然后就……代、代入数字算了一下……”
他的声音越说越虚,自己都觉得这解释狗屁不通。
数学老师狐疑的目光在他和旁边稳如泰山的苏回声之间来回扫射,仿佛想找出什么作弊的证据。但苏回声坐得笔直,眼神专注地落在自己的卷子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最终,数学老师像是懒得在这种“不良学生”身上浪费时间,不耐烦地挥挥手:“坐下吧!算你蒙对了!下次认真听讲,别指望次次都有这运气!”
沈云栖重重坐回椅子,后背惊出一层薄汗,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被当众训斥的羞耻感交织在一起,让他脸上火辣辣的。
他下意识地又看向旁边。
苏回声已经收回了手,正在自己的卷子上标注着什么,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仿佛刚才那个在刀尖上给他递答案的人不是他。只是在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他极其自然地伸手,将那张写了提示的草稿纸轻轻撕下,慢条斯理地揉成一团,握在了掌心。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镇定自若。
沈云栖盯着他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那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残存的恼怒,突然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噗一下,漏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难以言喻的混乱情绪。
这算怎么回事?先是用尺子警告他,又在他快淹死时递根竿子,拉上来之后又立刻摆出“不熟勿cue”的冰山脸?
这他妈比解数学题还难搞!
下课铃终于响了。数学老师前脚刚走出教室,高衍楠就迫不及待地转过身,眼睛瞪得溜圆:“我操沈哥!你什么时候偷偷用功了?最后一题那么难你都蒙对了?!”
李桐也凑过来,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和探究:“快说!是不是苏学霸给你递答案了?我好像看到你们那边有小动作!”她试图从苏回声那里得到确认,但后者已经站起身,拿着水杯,目不斜视地走向教室前面的饮水机。
沈云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一把推开高衍楠凑过来的大脸:“滚滚滚!老子天赋异禀,灵光一闪不行啊?!谁要他递答案!”
他吼得很大声,试图用音量掩盖心虚,耳根却不争气地又热了起来。为了掩饰,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
“走了!憋死了!”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出后门,直奔走廊尽头的厕所,需要冷风吹一吹他这过度发热的脑袋。
走廊里,苏回声正接完水转身,两人差点撞上。
沈云栖猛地刹住脚步。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沈云栖看着对方清澈却看不出情绪的眼睛,那句堵在喉咙里的“谢了”或者“你什么意思”在舌尖滚了几滚,最终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苏回声只是微微侧身,给他让出了通路,仿佛他只是个需要避开的障碍物,然后便端着水杯,安静地与他擦肩而过。
没有对视,没有暗示,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仿佛数学课上那惊心动魄的短短几秒,真的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随时可以揉碎丢弃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