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那呆子肯定不会不打招呼就走!”
伍六一对许三多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他猛地想起什么,快步走回休息室,在自己外套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张被揉得有些皱的纸条。
他赶紧展开,凑到眼前。
纸条上是许三多那熟悉的、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的字迹,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伍六一快速扫过,念给史今听:“六一:班长体弱,你腿伤未愈,千万注意防护!防护服穿脱顺序:1。先消毒手套2。解拉链3。内层帽子和外层护目镜顺序不能错。4。注意给多多的流食温度5。每日消毒次数……如有发热咳嗽立刻报告医生……”
落款是潦草的“许三多”。
这哪里是告别信?这分明是一份事无巨细、倾注了全部关心的防疫和护理指南!
“三多…”史今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一直在一旁沉默看着的王梅,此刻抿了抿嘴。她想起许三多离开时那双焦急又恐惧的眼睛,想起他恳求自己不要告诉史今和六一。
但不知为何,此刻她觉得自己必须说。许三多那句“班长是很好很好的人”和他的道谢,像一根细刺扎在她心里。
她觉得自己似乎欠了许三多什么,不单单只是自己儿子的生命,还有别的什么,尽管她也说不清这感觉从何而来。
“许三多先生,”王梅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地打断了两个男人的焦躁,“他家里人出事了,回老家了。”
“什么!?”史今和伍六一猛地转头看向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
“他…他家里…”伍六一一下子急了,转头就要往外冲,“他怎么不跟我说!我得去……”
“六一…等等!”史今一把拉住他。
“班长,干啥啊?!”
史今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伍六一,看向王梅。
即使隔着厚重的防护面罩,王梅也清晰地读懂了那双眼睛里蕴含的复杂情绪。
有震惊,有担忧,有急切,有对儿子的不舍,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王梅从未在史今眼中见过的、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丝释然?
仿佛一个困扰他多年的难题,在此刻突然有了明确的答案。
史今转向王梅,声音低沉而郑重:“多多……拜托你了。”
王梅迎着他的目光,用力地点了下头,声音清晰而坚定:“放心。”
这是一个承诺,也是对过去四年复杂关系的一个了结。
史今不再多言,他猛地回过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坚定,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六一!佳木斯铁路交通是全部封锁的!开车!我们开车回去!”
“开车?!”伍六一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史今的意思,脸上立刻涌起一股狠劲,“两千多公里!班长,我们轮着开!谁累谁换!”
他没有任何犹豫,一瘸一拐,却带着惊人的速度,朝着隔离区出口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冲去。
史今最后望了一眼病房里熟睡的儿子,眼神温柔而歉疚。
但下一刻,他便毅然转身,朝着伍六一的方向,朝着两千公里外那个需要他的方向,狂奔而去。
风声在他耳边呼啸。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许三多需要他,无与伦比的需要他。
三多……这次……无论如何,换我来找你。
换我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