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没看出点别的来?!”高城的急迫几乎要化为实质,“他后面说的那些话!你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班长说喜欢我,”许三多脸上露出纯粹的笑容,带着怀念。
“嘿嘿,我也喜欢班长,他可好了。他还说,以后开了旅行社,等着我去找他,我很快就…”
“不行不行!你根本没明白怎么个事!”高城粗暴地打断他,额头上急出了汗珠。
““许三多!这这这!他的喜欢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不是战友之间的喜欢!是…是…”
他“是”了半天,那个词在嘴边打转,看着许三多依旧茫然的眼神,怎么也说不出口。
许三多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了。他看着高城异常难看的脸色和憋得通红的脸,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上了他的心脏。
“那…那是啥?”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小了,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总不会是…连长你刚说的那个…找媳妇的意思吧?”
他试图用玩笑驱散这突然变得沉重窒息的气氛。
然而,高城没有笑。他没有反驳,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沉重、甚至带着点…怜悯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许三多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像是突然不会思考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录像带里史今那张带着温柔笑意、对着镜头絮絮叨叨的脸……
‘班长其实很喜欢你……’
‘不过你这脑袋瓜,知道这喜欢是啥意思不?’
‘我想咱们三多啊,还得多学习学习……’
‘等着三多告诉我:‘班长,我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啦!’……然后告诉班长你的答案。’
那些曾经被他理解为班长式的关怀、鼓励和期许的话语,此刻被高城那沉重的表情赋予了完全不同的、令人恐慌的含义!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认知上。
“我…我…”许三多张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高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堪。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闯了大祸。
他原本以为……以为许三多和史今之间早已心照不宣,他甚至……甚至因为这件事,内心经历过一番连自己都理不清的烦躁和震动。
他保证,他反复看那段录像,最开始绝对不是因为想许三多了,他只是想念钢七连而已。
指导员做的那份录像带他私下里偷偷也备份了一份。
前阵子休假,他翻箱倒柜找出来,本来是想看着乐呵乐呵,回忆一下那“孬兵”的成长史。
看到史今那段突兀又深情的独白时,他震惊得如同被雷劈中,反复拉回去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听错。
一股说不清是愤怒、是震惊、还是别的什么的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他当时想也没想就一个电话打给了远在佳木斯的史今。
电话接通,史今那熟悉温和的声音传来时,高城几乎是脱口而出:“史今!你,你那个录像,你咋录那玩意在里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史今困惑的声音:“啊?连长,啥啊?”
就在那一瞬间,高城猛地反应过来——史今很可能根本不知道他那段“告白”被原封不动地剪进了成品带里!
视频结尾是史今惊慌失措的冲向镜头,他。。。。。
高城被自己这个发现和冲动之举吓出了一身冷汗,语无伦次地搪塞:“没,没事…打错了!”然后慌忙挂断了电话。
可他挂断电话的那一瞬,几乎能想象到两千公里外,史今握着话筒,脸色瞬间惨白的模样。
史今那么聪明细腻的人,只要稍加联想,怎么可能猜不到?
完了。高城当时心里就只有这两个字。
而现在,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眼神破碎、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的许三多,高城心里再次涌起同样的悔恨。
他觉得自己像个举着锤子的莽夫,砸碎了一件他自己都没完全看明白的、脆弱而珍贵的瓷器。
“我…我得想想…”许三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去消化这个足以摧毁他过去所有认知的可怕信息。
他需要重新审视他和班长之间的一切,那些温暖、那些依赖、那些他视为生命中最宝贵的光……它们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想…好,你想,你慢慢想…”高城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堵得难受,连忙笨拙地找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