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兰芝的年轻孕妇羞红了脸,嗔道:“爸妈在呢,”手没抽出来,反倒被握得更紧。
白天上班,晚上陪床,妻子迟迟没有生产、冯春生不经意间投来的目光,丈母娘和江禾的交流,这些都令何先毅胆战心惊、身心俱疲。
终于,在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他实在再也忍不下去,第三天下班后他飞快赶回何家。
何家住在前进机械厂家属区,一个大院子,十几户,百来号人,他们家五口人挤一间房,笼共三十来平,大人小孩儿一铺炕。
何先毅掏出两块钱递给他大嫂:“大嫂麻烦买条鱼回来。”
何家大嫂喜出望外麻溜儿地接了钱应声,“好。”
人走后何先毅一把关上门,神情严肃说:“昨天隔壁床陪床的是江禾。”
何婆子追问:“江禾就是……那个……”
何先毅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抿唇不语。
何老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闷声道:“过去的人,不要再提。”
何先毅着急道:“她昨天来找我,说要一份工作和两百块,不然就去举报我捅到兰芝前面。”
何婆子脸色大变嚷起来:“那个小贱人敢威胁你!她一个不自爱的婊子,比八大胡同里的都不如的倒贴货还敢威胁你!”
“闭嘴,你想嚷得满院子都知道,”何老头呵斥道,细窄的双眼闪着精光说:“知青回城政策有限,她多半是回来探亲,你就是拖也要拖到她回去。”
“她只给了三天时间,而且手上还有公社盖章的情况说明,”何先毅艰难的吐出这一句话。
何婆子破口大骂:“她疯了,不要脸的娼妇,反了天了敢讹人。”
何先毅看也不看他妈,他妈当了一辈子家庭主妇,只会跟人争些鸡毛蒜皮的事,翻来覆去都是那些无用的咒骂,他紧紧盯着他爸,“要是她捅到单位去,升迁无望是轻,搞不好工作都得丢,兰芝就要生了,闹出来是要出大事的。”
何老头在板凳上磕着烟枪愁苦道:“她要得太多,是填不满的窟窿。”
“爸!”何先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几近哀求的看着他爸,“您把工作让出来吧,不能让她毁了我大好的前途啊,我们何家几辈子才出了我这么一个,将来……将来有我丈母娘提携我一定能当领导!到时候把您接过去享福……住楼房,让他们都知道您养了一个出息的儿子,光宗耀祖!”何先毅满口承诺企图打动他爸。
“老头子……”
何老头一个眼刀过去,眯着眼睛打量这个越来越出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脱离他掌控的儿子
“爸!”何先毅由悲转愤,在他爸眼里谁都不能侵犯到他一家之主的权威,当年下乡前他也是这样苦苦哀求他爸。
良久,何先毅顶着明晃晃的巴掌印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他迫不及待奔向医院,路上摔进雪地里,衣袖沾满泥也毫不在意,每每看到丈母娘和她说话都心惊胆战,他太想摆脱江禾。
刚到病房前,病房门被推开,江禾正好拎着暖瓶出来,何先毅迎面撞上低声喊住她:“小禾。”
江禾后退一步:“准备好了?
一句话问得原本就疲惫不堪的何先毅脸色几变。
敢威胁他,他也不会让她称心如意的,他咬咬牙:“去那边说。”
人来人往的走廊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病房门口随时有人出来,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两人顺着走廊去到住院楼后的空地上,何先毅抢先开口:“三百太多了,两百!要是你答应我马上就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