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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旬（第3页）

明微想扑过去，身体却动弹不得。她眼睁睁看着明婕挣扎爬起，泪已流干，眼神空洞，踉跄着冲出门去。

她拼命地追，却追不上。转眼竟已到了城外荒郊，孤零零立着一座新坟。碑上，是她偷偷见过的、那位年轻画师的名字。

“先生，”姐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知遇之恩，明婕无以回报。。。。。。您因我而死，我唯有一死，方可偿还。”

话音未落，她已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朝那冰冷的石碑撞去！

“不——！”

明微猛地自梦中坐起，里衣被冷汗浸透，湿冷地贴在背脊上。

“明微？”身旁的徐野被惊醒，下意识便探手，想将她揽回怀中安抚。

指尖将触未触之际，明微骤然回头。

徐野的手僵在半空。

窗外残月微光，勾勒出她单薄的侧影。那双平日里最是沉静若秋水的眼眸，此刻竟空茫一片，仿佛仍被困在遥远的梦魇之中，盛着未及敛起的惊痛。那异样只存续一瞬，短得让徐野几疑是错觉。

下一瞬，她的眼神倏然聚焦。所有软弱的痕迹被强行掐灭，如同利刃归鞘，只余下近乎残忍的平静。

“无妨，魇着了而已。”

她翻身下榻，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头也不回地走向一旁的净室。

。。。。。。

谢先生的孤坟隐在竹林深处，这个月雨水连绵，青石墓碑上已爬上青苔。

每月初六，她都会来。便瞧见那个熟悉的青色身影已先一步立于墓前，背影萧索。

“师父，您又来了。”明微走上前。

崔则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凝在碑文上，仿佛要将那冰凉的石头看出温度来。

“嗯，来陪他说说话。他这人，最怕冷清。”

明微将带来的祭品一一摆好，一壶清酒，两碟素果。她看见师父带来的，是一小碟青团，还有一支崭新的、尚未蘸墨的狼毫笔。

师父将那杯清酒缓缓洒在坟前，酒液渗入泥土，带去生者无声无息的慰籍。

“清宴，我和明婕的妹妹，来看你了。”他顿了顿，像在斟酌词句，“明婕在洛州很好，嫁了人，生了孩子，安稳顺遂。。。。。。你生前最牵挂她，如今，可以安心了。”

山风穿过竹林，叶浪将后半句未曾出口的话也卷走了。

师徒二人就这样静静伫立着，在亡友的坟前，共享着同一份沉痛。那份压在崔则心头、更为隐秘的倾诉，终究没能在此刻剖白。

“走吧。”

他率先迈开步子。从前，他总笑谢清宴痴傻，罔顾师徒名分，竟对那个早已订婚的弟子动了妄念。可此刻，穿行在这片竹林里，他心头反复盘桓的，却是一句说不出口的话——

原来这种感觉，便是那求不得、放不下，明知是劫，却甘之如饴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