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寺偏殿外,莫寻聪缩在廊柱后急得直搓手。说起来,卧底这差事倒不累,只是夜里实在难熬——跟十几个大和尚挤在大通铺,鼾声此起彼伏,昨夜隔壁那位师兄的呼噜声简直像在拉风箱,震得他几夜没能合眼,一想起来就憋屈得想哭。
他正琢磨着回去定要头儿给他记个大功,廊下忽然掠过几道黑影。崔则带着人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莫寻聪赶紧朝殿内使眼色。
崔则手指翻飞打出指令,众人立即分守要害。他亲自带人突入,不忘将明微护在身侧——这个细微的习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殿内刀光乍起,五个东瀛人瞬间倒下四个。韩贼凶悍异常,砍伤一人后破窗而逃。明微与立即追上。
韩贼奔出数丈突然回身反扑。他眯眼一看,认出明微就是眠月坊那个“娇娇”,顿时双眼赤红:“好个贱人!”
他手中长刀舞得虎虎生风,招招直取要害。明微身形灵动,如穿花蝴蝶般在他刀光中穿梭,专挑他关节薄弱处下手——这正是师父亲授的"游云步",讲究的就是以巧破力。
可三十回合下来,她渐渐力不从心。一个闪避不及,右臂被刀锋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剧痛让她身形一滞,韩贼的大刀已带着风声迎头劈下。
“退开!”
崔则的厉喝与剑光同时而至。他左手长剑稳稳架住这致命一击,右手匕首如毒蛇出洞,直取韩贼咽喉——正是他独创的"双绝斩"。
韩贼捂着喷血的脖颈踉跄倒地,双眼圆睁,至死都不明白这匕首怎会如此之快。
韩贼倒地时,崔则已蹲在明微身侧。他撕开她染血的衣袖,动作快得近乎粗暴,上药时却又极轻,“疼就喊出来。”
明微咬紧下唇,额间沁出细密汗珠,却硬是一声不吭。
“太平司是没人了么?”崔则忽然问。
见她不解,他语气转厉:“游云步的精髓在于游斗,谁让你以命相搏了?”
“我怕他跑了。”
崔则训斥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伤成这样,回去怎么瞒得过你的夫君?你还想不想继续跟着我本事,为你姐姐报仇了?”
明微轻咳一声:“无妨,我们并未住在一处。”
系绷带的手微微一顿。
起身时,他很自然地拂去她肩头的落樱。花瓣在他掌心停留一瞬,被小心收进袖中。
明微踏着夜色溜回清辉院,右臂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她刚换上寝衣,门外就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心里咯噔一下,左手飞快地抓起那卷《舆地纪胜》。
“还没歇息?”徐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像是刚从一场不见刀光的厮杀中抽身。
明微低着头,专注地翻着书页:“正要歇下。”
他在她身边坐下,带来一身夜露的凉意。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明微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
“娘今日又问起子嗣的事了。”他突然开口。
明微指尖一颤,书页哗啦作响:“是妾身没能让娘如愿。”这话她说得无比熟练,心里却在嘀咕:连房都没圆,难不成还能凭空变个孩子出来?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歉然:“不关你的事。”
这话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对她剖白——并非我不愿。他如今处处谨小慎微,若不是娘执意要他成婚,他本打算等赵王顺利即位后再去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