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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第2页）

这些年跟太平司的糙汉子们混在一起，这等浑话她倒是学了十足十。

崔则看着她因醉意和愤怒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心中无奈叹息。他只好把话挑得更明些，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不是说报仇的事。我是问，等你报了仇，还会继续留在隋国公府，跟徐野在一起吗？”

她酒意彻底上涌，自顾自地抬手挥舞起来，仿佛在描绘一个遥远的梦：“等报了仇！我就去洛州寻姐姐！我要弄个小院子，种花养鸡，每日杀鱼杀猪。。。。。。”

话音未落，她挥舞的手不小心碰倒了空酒坛，哐当一声脆响。她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碎片，醉醺醺的眉头忽然皱起，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我才不要看他整天和那个沈玉蘅在一起，烦死了。。。。。。”

崔则坐在对面，正准备给她倒杯醒酒茶，闻言，递到半空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看着她趴在桌上、渐渐迷糊的侧脸，又瞧了瞧那空了的酒坛，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情绪复杂难辨。

杀鱼杀猪。。。。。。他心下暗叹，你是杀人还没杀够不成？

而那句关于徐野和沈玉蘅的、带着酸意的醉话，却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进了他的心口。

过了几日，皇帝将各部官员斥责得抬不起头。余怒未消，又特地将赵王与魏王召进宫，罚了整整一月的禁足。

徐野从赵王府出来时，额角还突突地跳。赵王方才那副焦躁模样，就差没明着逼他娶沈玉蘅了。他揉了揉眉心，转身便踏进了沈府。

"沈姑娘，"他开门见山，"赵王承诺，只要你交出账册，不仅许你郡主之位，宫里和官面的生意也都交由你经手。"

沈玉蘅嘴角勾了勾：“郡主之位确实金贵。只是公爷心里清楚，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虚名。"她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锁住他，"若公爷肯休了家中那位，娶我为妻，莫说账册，就是我名下所有产业，都愿悉数奉上，助赵王成事。"

"绝无可能！"徐野猛地将茶盏顿在桌上，茶水四溅。

"那就请回吧。"沈玉蘅转身，冷漠道。

"沈玉蘅！"徐野徒然凌厉，"朝廷将银矿交予你们，是信任，不是让你们中饱私囊！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公爷尽管试试。"她回身，眼底一片荒凉，"我全家死绝，孑然一身，还有什么可怕的？"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里带上几分玩味，"倒是公爷，日日为赵王奔波，可知自家后院起了火？"

"你什么意思？"徐野脸色骤沉。

沈玉蘅不紧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叠纸："这是太平司崔则近日出入尊夫人绸缎庄的记录。公爷不妨看看，这可还妥当？"

一行行字迹刺得他眼眶发疼——崔则竟隔三差五就往何记缎庄跑，每回都是明微亲自相迎，言笑晏晏。

沈玉蘅将他眼底的痛楚尽收眼底，方才的冷硬忽然化作绕指柔。她悄步上前，指尖轻轻勾住他腰间玉带："公爷何必惦记不知好歹的人？不如。。。。。。疼疼玉蘅？"

她不信肌肤相亲之后，他还能对她无动于衷。

"沈姑娘，"徐野猛地推开她，"好自为之。"

回到书房，他立即召来暗卫："沈玉蘅还有个姨娘和幼弟，当年沈父死后就不知所踪。再去银矿细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赵王之所以逼他周旋，不就是苦于找不到这两个人质？他倒要看看，等找到了沈家最后的血脉，沈玉蘅还拿什么谈条件。

“属下遵命。”玄刃领命，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之中。

书房门合上，徐野重重靠向椅背，阖上双眼。

沈玉蘅递上的那叠记录，此刻如同烙铁般灼烧着他的思绪——他甚至来不及辨别真伪，仅仅是回想起那日明微与崔则之间不言而喻的默契，以及她脸上那抹他从未见过的、松弛自然的笑意，心便已沉了下去，先入为主地信了七八分。

崔则是什么人？太平司司卿，陛下的利刃，平日里处理的都是抄家灭族、侦缉谋逆的要案，忙得连休沐都是奢望。他哪来的闲情逸致，需要亲自、且如此频繁地光顾一间小小的绸缎庄？

即便是寻常男子，若非有所图谋，又怎会接二连三地去同一家铺子？他崔则，难道真就缺何记那几匹布不成？

“吱呀——”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

徐野猛地睁开眼，目光如鹰隼般精准地攫住门口的身影——正是明微。

那些盘旋在舌尖的质问、那些翻涌的疑虑，在触及她平静面容的瞬间，竟硬生生卡在了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明微并未察觉他翻江倒海的心绪，如常走到他身后，微凉的指尖轻轻抵上他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揉按起来。

熟悉的馨香传来，此刻却让徐野心乱如麻，脊背不自觉地僵硬。

若在往日，她肯这般主动亲近，他怕是早已心花怒放，定要顺势将她揽入怀中，细细温存。

可此刻，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这小心翼翼的抚慰，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的不快，还是因为心底藏着愧怍，才刻意来讨好他，弥补她与崔则之间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个念头让他胸口一阵窒闷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