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透过仁心堂的窗棂,细碎的光斑洒落在青石板上。春桃怀抱一叠浆洗得泛白的襦裙,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林薇的房门。只见林薇正对着铜镜笨拙地系着腰带,腰间的天蓝色丝带绕了三圈,却仍未能打成一个像样的蝴蝶结。春桃忍不住笑出声:“林薇姐姐,你这系法可不对!咱们唐朝女子系腰带讲究‘双蝶缠枝’,得先把带子在腰后交叉,再绕到前面打个活结,最后将两端扯成蝴蝶翅膀的形状才好看。”
林薇闻声回头,脸上带着几分窘迫。自穿越到盛唐以来,她虽已换上襦裙多日,却总在这些细节上露怯——要么把领口的交领穿反,要么将裙摆的褶皱捋得歪歪扭扭。昨日给患者诊脉时,还因袖口的系带松脱,让布帛扫到了药碗,惹得患者家眷悄悄打量她的衣着。
“你来得正好,我正愁这腰带怎么系呢。”林薇顺势将丝带递过去,目光落在春桃身上那件浅绿色襦裙上。只见春桃的领口整整齐齐,交领右衽严丝合缝,腰间的带子打成两只展翅的蝴蝶,垂在身侧的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尽显盛唐女子的温婉灵动。再看自己身上这件淡粉色襦裙,领口歪斜,裙摆还沾着些许草药碎屑,活像个刚从田间赶来的村姑。
春桃轻步走到林薇身后,指尖灵巧地在丝带间穿梭,边系边耐心讲解:“姐姐可知,咱们穿襦裙最忌讳‘左衽’,只有逝者和蛮夷才会将衣襟往左掩。上次你给城西王奶奶诊病时,衣襟就穿反了,王奶奶还悄悄问我,你是不是从西域来的呢。”
林薇闻言一惊,她从未想过穿衣的方向竟有如此讲究。在现代,衣服不分左右衽,她随手一套便出门,哪知这细微之处竟关乎礼仪与身份。若不是春桃提醒,日后在更正式的场合露了怯,恐怕会被视作不懂规矩的异类。
“还有这发型,”春桃系好腰带,转身帮林薇梳理头发,“姐姐总把头发简单束成一束,这在咱们长安可不行。未出阁的女子要梳双丫髻或垂鬟分肖髻,已婚妇人则梳倭堕髻或飞天髻。你看我这双丫髻,既显活泼,又符合咱们的年纪。”说着,春桃从梳妆盒里取出两支桃木簪,灵巧地将林薇的头发分成两缕,在耳后挽成两个圆润的发髻,再将簪子斜插进去固定。
林薇对着铜镜照了照,镜中的女子发髻圆润,鬓边垂着几缕碎发,配上淡粉色的襦裙,竟有了几分盛唐女子的风韵。她忍不住感叹:“原来梳头发也有这么多门道,我以前真是太马虎了。”
“这还只是日常穿戴的礼仪,若遇到贵人或参加宴席,规矩就更多了。”春桃坐在桌边,拿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继续说道,“比如与人见面时,要根据对方的身份行不同的礼。见长辈或大夫,要行‘躬身礼’,腰弯至四十五度,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见同辈好友,行‘颔首礼’即可,微微低头,双手自然下垂;若是见到官员或贵族,就得行‘屈膝礼’,膝盖微屈,身体前倾,双手放在膝盖上,口中还要称‘见过XX大人’。”
春桃一边说,一边起身演示。她先是双脚并拢,腰缓缓弯下,双手交叠放在腹前,动作恭敬而不显卑微;接着微微低头,嘴角带着浅笑,尽显友好之情;最后膝盖微屈,身体前倾,目光平视前方,透出几分庄重之意。
林薇看得专注,也跟着起身模仿。然而她刚一弯腰,腰间的丝带便松了,裙摆还差点绊倒自己。春桃连忙上前扶住她,笑着说:“姐姐别急,慢慢来。这些礼仪看似简单,实则讲究‘稳’与‘雅’,需反复练习才能自然。”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春桃耐心地指导林薇练习各种礼仪。从站姿、坐姿到行走的步态,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林薇起初动作僵硬,常常出错——要么站姿歪斜,要么坐姿不雅,行走时还习惯性地迈大步,活像个赶路的男子。春桃不厌其烦地纠正她:“姐姐,站姿要挺胸抬头,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自然垂在身侧,这样才显端庄;坐姿要双腿并拢,臀部坐在椅子的三分之一处,双手放在膝盖上,不可跷二郎腿或随意晃动;行走时要小步慢走,裙摆随动作轻轻摆动,不可大步流星,以免失了女子的仪态。”
林薇牢记春桃的教诲,一遍遍地练习。汗水浸湿了她的襦裙,手臂也因保持姿势而酸痛,但她丝毫不敢懈怠。她深知,在这个等级森严、礼仪繁琐的时代,一言一行都可能暴露自己的来历。若是因不懂礼仪而被人怀疑,不仅会给仁心堂带来麻烦,甚至可能危及自己的性命。
正当林薇练习屈膝礼时,苏景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见林薇正对着春桃弯腰行礼,动作虽略显生疏,却已有几分模样,苏景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林姑娘倒是好学,知道要研习礼仪。”
林薇连忙直起身,略显腼腆地说:“师父,我之前因不懂礼仪闹了不少笑话,若不是春桃提醒,我还未察觉自己犯了这么多错。今后我定会认真学习,避免再出纰漏。”
苏景将汤药递给林薇,语气恳切地说:“你能有这份心便好。我们唐朝素以礼仪著称,礼仪不仅是外在的形式,更是人际交往的准则。你来自远方,不熟悉这里的规矩在所难免,但若想在长安立足,就必须掌握这些礼仪。比如与人交谈时,要注视对方的眼睛,不可左顾右盼;说话要温和有礼,不可大声喧哗;递东西给别人时,需用双手,不可单手递接。这些细节虽小,却能彰显一个人的修养。”
林薇接过汤药,专注地聆听苏景的教诲,将每一句话铭记于心。她回想起昨日为一位老员外诊病时,因急于查看病情,单手接过老员外递来的脉枕,当时老员外的脸色骤变,虽未直言,却明显流露出不满。如今想来,正是自己不懂递接物品的礼仪,才失了礼数。
“师父,您放心,我定会将这些礼仪铭记于心,勤加练习,绝不再因礼仪问题冒犯他人。”林薇语气坚定地承诺。
苏景点了点头,又叮嘱道:“明日有位从洛阳来的药材商将至医馆洽谈生意,这位商人家族世代经营药材,深谙礼仪。你届时也在一旁作陪,正好借此机会实践所学的礼仪,切不可再像往常那般随意。”
林薇心中一紧,连忙点头应允:“弟子明白,明日定会谨言慎行,绝不辜负仁心堂的声誉。”
接下来的一天,林薇将所有空闲时间都投入到了礼仪练习中。春桃也放下手中的活计,全程陪伴在她身边,耐心指导每一个动作。从清晨到日暮,仁心堂的小院里总能见到林薇练习的身影——她时而对着镜子调整站姿,时而与春桃模拟见面场景,时而练习递接物品的姿势,就连吃饭时,也特意放慢速度,学习用筷子的礼仪,避免再像往常那般狼吞虎咽。
傍晚时分,苏景见林薇练习得极为认真,便主动提出与她模拟明日见药材商的场景。苏景扮演药材商,身着青色长袍,神态庄重;林薇则站在一旁,双手交叠置于腹前,目光平视苏景,微微屈膝行礼:“见过李掌柜。”
苏景微微颔首,开口说道:“听闻仁心堂的苏大夫医术高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这位姑娘是?”
林薇连忙回道:“回李掌柜,小女林薇,是苏大夫的徒弟。今后若有药材方面的事务,李掌柜也可与小女商议。”她说话时语气温和,语速平缓,目光始终注视着苏景的眼睛,没有丝毫闪躲。
苏景点了点头,又问道:“听说林姑娘医术不凡,尤其擅长处理外伤,不知姑娘对药材的挑选可有研究?”
林薇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小女对药材虽不如师父那般精通,但也略知一二。比如挑选当归,要选主根粗长、质地柔韧、气味浓郁的;挑选黄芪,则要选断面呈纤维性、皮部黄白色、木部淡黄色的。这些都是师父平日里教导的,小女也在实践中慢慢摸索。”她说话时条理清晰,既体现了对苏景的尊重,又不失自己的专业素养,没有因紧张而说错话。
模拟结束后,苏景对林薇的表现十分满意:“不错,比之前进步了不少。明日见了李掌柜,你就照这个样子做,不必过于紧张,保持从容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