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边的鱼肚白升起,瑰丽的朝阳破开七彩霞云,洒上树顶翠绿的树叶,拂过青葱的草地,照上七彩剔透的露水,照上手臂上黑得吓人的墨渍。
他用手搓了搓,又搓了搓,搓得血又噗滋噗滋冒出来了,还是搓不掉。
他起身去平日里帮工的豆腐店。
拉着门口的环扣,叩上木门。
脚步声由远及近,平日里嘴硬心软的老板嘴上念着,“来啦来啦,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不过早上煮的粥还有剩……”
狛治仰望着即将打开的门,有些惶惶的期许。
可老板的眼神在触及刺青的瞬间由热转凉,而后近乎羞辱地推搡着他的胸膛把他赶了出去。
“滚滚滚,我们这不要小偷。”
门嘭得关上,差点砸到他的鼻梁。
他站在门口,垂头看着自己的手臂。
告诉自己——
应该的。
在街上游荡的时候,行人好像都离绕着自己走。
鄙夷的眼光指指点点的议论如芒在背。
他好想哭着问爸爸——“我是不是再也做不了堂堂正正的大人了?”
可最后他只是缄默着,长久地缄默下去,装作不经意般撞上了一个富态的行人,指尖灵活地勾出一个皮夹来,而后猛地把人一推,往熟悉的巷子里钻。
爸爸还躺在床上。
一个家里,不能有两个弱者。
所以——要坚强,不要哭。
“疼不疼?”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点在他的刺青上。
狛治一惊,扭头看白城不知何时侧过身来正看着他。
他猛地一挣,飞速把手重新藏回被子里。
“什么时候刺的?”白城问他。
“不记得了。”狛治整个人往被子里埋了埋。
“正保元年十月初五。”白城说,“我记得。”
狛治不说话了,那天是他的生日,又怎么会不记得。
一道道,一圈圈,痛成那样,怎么能不记得?
“今天发生什么了?跟我说说。”白城撑起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
“没发生什么。”声音从被窝里传来,闷闷的。
“有人因为你的刺青闹事吗?”白城挑明。
“……”狛治不语,只是往被窝底下再缩了缩。
“你怎么处理的,端木夸你处理得不错。”
“没什么,让别人替我分粥,我在远处监工。”狛治嘟囔,音调四平八稳,但白城却硬生生听出些许委屈来。
“也正常吧,正常人都不喜欢罪人给他们分粥。他们还在饿肚子,但我一个罪人却能给奉行大人做事,他们愤愤不平也很正常。”狛治小声,理着逻辑,像是在安慰自己,“他们不喜欢我施粥,我就不施。没什么关系。”
白城从被窝里摸索到了少年的手臂,一点点扣住少年的指缝,而后十指相扣地把他的手举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