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物复苏的春日来临之前,这层淡薄的阴霾还将持续数月。
贺聿柏拿过手机,屏幕上时间显示是上午九点钟,他给爷爷拨过去一通电话。
这个点,贺老爷子正坐在阳光房里自己跟自己下棋玩。
电话接通,贺聿柏就直明来意:“下周和祝家的饭局,我会参加。”
*
祝怀鸢的化妆台上有本日历。
这是她受外婆影响保留下来的一个老习惯。
外婆年轻时还没有智能手机,后来智能手机普及起来,她年纪大也不会用,还是更喜欢在日历上圈出相应日期,再在旁边写上待办事宜来提醒自己。
祝怀鸢也从小就这么做。
一本日历用完,祝怀鸢将纸张翻回第一页,拉开化妆桌旁边矮柜的第一层抽屉,将日历妥善放置进去。
她闲来无事就会翻翻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日历,对应记录在日历上的内容回忆自己都做过哪些事情。
新的一本日历已经拆开。
一月一号这个日期被她用红色马克笔着重圈出,圈外还配有一个骷髅头,标注着一个贺字。
是要和贺家人一起吃饭,商定两家联姻事宜。
就在今天。
三天前盛蕴就在一天一条消息的给她倒计时,今早上又是在她还没睡醒时就夺命连环call她,叫她起床,说一会儿过来接她去做造型。
祝怀鸢想,就是她到死恐怕都不会忘记这一天是个多么重大的日子。
当然,这个“重大”仅限于盛蕴和祝敬驰。
她这个当事人,压根儿没放在心上过。
她就是一精致的提线木偶。
也没有心。
又是一个哈欠,祝怀鸢抬手掩唇。
早上八点钟被盛蕴的电话从温暖舒适的被窝里拉出来,先是到美容院做连头发丝都不放过的那种全身保养,忙活到下午一点钟,只被允许吃两口甜品垫垫肚子,不然穿礼服会突出小肚子有碍美观。
最后又转战另一个地方化妆做造型。
怕是要结婚的新娘子都没她这么兴师动众。
祝怀鸢困顿地眨眨眼。
化妆师忙抽出一张纸巾擦掉她眼尾溢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盛蕴先她一步做好造型,她不是今晚的主角,不必弄得太复杂,适合她这个年纪端庄得体就好。
做完她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翻着杂志等祝怀鸢,时不时再给化妆师和造型师提点建议——
“妆不要太浓”、“头发不要太卷”、“睫毛要自然”云云。
一个母亲对一个女儿的掌控欲拉的满满当当。
化妆师和造型师怎么想祝怀鸢无从得知,但她要是她们二人的其中之一,碰到屁事这么多还瞎指挥的顾客,只会想让位给她,叫她自己来弄。
听见祝怀鸢又打一个哈欠,盛蕴问她:“昨晚几点睡的,这么困。”
“不记得了。”祝怀鸢一个人住,什么时候困就什么时候睡,哪还会关注具体几点。
“肯定又熬夜了。”盛蕴十分笃定:“我都说了今天是个大日子,你还这么不听话。”
“对不起,我错了。”
这六个字已经成为祝怀鸢刻在骨子里的形式机制。
道歉并不是她真心认为自己错了,而是这是最省时省力,能让盛蕴最快闭嘴的办法。
盛蕴嗔怪一嘴:“你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