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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月夜（第2页）

“你说话留心。”徐照警地提着嗓子嘱咐道，“事后圣上在赐婚朱阳王爷时，加封朱阳王妃为一品诰命，算是变相表了清农的功劳。”

林兮腹语一句，“原来不止是皇子，连圣上都这般讨好白陵张家。”

离开药房时，夜幕早早便降了下，邱怡想起林兮带回的那匹一见难忘的白马，悄声问道，“林兮，你带回的那马，我头见着，就觉得它又高又大，健壮极了，我想去细瞧瞧。”

邱怡终日怏怏，难得见她对什么起了兴致，林兮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圆月如盘，清光洒下。

河川身形高大，林兮虽精心喂养，但它还是有些不自在。清农学堂的马棚对它而言，确实有些不够住，马槽子在河川看来也是矮低矮低的，它吃饲料时，头都比此前压得低些，此刻正生着闷气了。昂首对着林兮和邱怡，撒气似的嘶喊。

林兮笑问，“河川，你这是怎么了？”

邱怡看到河川撒娇的模样，紧忙抚摸着它的头，另只手抓起槽中饲料，送到河川口处，说道，“马儿，你叫河川是吗？”

河川见了吃的，还是少主送来的，心情好了许多。

邱怡极是耐心地一把一把送去饲料，就如过去在墨白城马场中的情形一样，喃喃道，“明月几万里，与子共中秋。”

“你真有法子。想到给河川念诗的主意。这马是司宇兄的坐骑，想必是听着他的好词妙句长大的。”

邱怡心里哭笑不得，说道，“清秋月夜，万家团圆。你留它一人独在这空落落的棚子里，你说它心情会好吗？”又自怜道，“你可知道，我们这些孤单的人，多希望来个人陪吗？记去年清秋时，只一身孝衣伴我。举目四望，天地茫茫，我就真的好想父亲还能在身边，陪我说说话。”

她眼角微浸的清泪，月光下耀得极为透亮。林兮暖言道，“是我疏忽了，这马离了主人多日，肯定是极为想他的。”

“何止极想，昔日豪宅大院，高墙阔栏，又时常有张司宇的陪伴。如今这马儿跟着你，这般敝棚敝户也就算了，你还总让它孤零零的，它的心情能好吗？”邱怡的怜情凄触心肠，既怜自己，又怜马儿，林兮慕视着，一刻也不愿离开。

明月疏星，人影娉婷。

邱怡对待河川的眼神极为耐心，动作极为轻柔，许是邱怡读出河川的心声，它向邱怡也是异常友好。

林兮目不转睛地盯去，她眸底幽似古井沉水，无霜无波，无喜无悲，可每抚触一次河川，都好像清落月光般舒缓柔和，无论何样躁急的情绪，都能被一一舒化。林兮臆想，如果自己也能被她这般抚一抚，就好了。

此刻的林兮，正思考起如何迎合邱怡，说道，“这样吧，明日我送河川去城里驿馆。那边马房大，比清农待着舒服，还有其他马匹的陪伴，心情自然就好了。”

“这样也好。”

林兮继而哄好般说道，“你既到了清农，就不再是天地茫茫的一个人了。你看，眼下，你，我，河川，不正聚在一起赏月吗？”看邱怡面露舒色，又道，“定是老天爷听到了你的祈告，这远在白陵的骏马，今年都特意跋山涉水来到清农陪你过清秋节了。”

邱怡神暖。

林兮之言，如春江暖流，送入她心坎的每个角落，每处缝隙，融得她那已冰了许久的石心寒肠，如春回大地般，重新复苏起来。

林兮的吸声渐促，左处胸下，一颗乱心，砰砰作跳，“我自离开云间城后，就时常想起你，好像你早就住进了我心里一样。这一路山河之遥，都阻不断这份想念，哪里都有你的影子。”

邱怡没有吭声，她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突来的言语，对着怔怔痴望的林兮淡淡一笑。

林兮固执地等待许久，都未有回应。

邱怡回房后，卧床辗转，心中如心虫在啃咬。

从小不触外男的她，意识到，自己和林兮走的过近了。

但她很是清楚，比起阳光洒脱的林兮，她所处的世界，是一片寂寥，而她，就是那间独身飘行的幽灵，怕看到光，怕看到人，怕听到人议论，她曾那段无依无着、餐风饮露的孤飘生涯。

接后的两个月，邱怡减消了和林兮不必要的接触，成日窝在书阁和药房，郁郁寡欢。

林兮，也恐邱怡再露难色，尽量不出现在她眼前，但是心里，却成日期盼，能否在饭堂，院内偶然遇到她。他总觉自己傻了，竟常跑去驿馆马房看河川，将无法说出的话，说与它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