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镇子上连匹马都见不到,可回白陵的路,却长斜漫远。
如今的她,只是一个流落街头、饥寒交迫的人。
没有武功,她可以凭容貌,让人识出她是张之合,反之亦然。
可现下,她身上,属于张之合的,怕是只有那些无形的记忆、经历了。
如斯,会有几人愿信,她就是张之合呢?
闭上眼后,四周一片清宁,她在对前路无尽地思索中,睡去。
耳边再度传来熙攘人声,睁开眼,见天已大亮,一孩童正好奇地盯着她看。
“小姐姐,你在这儿做什么?”
张之合目中一顿,没有出声,看着那男孩朝不远处呼唤,“娘,快看,这有一个姐姐。”
不会儿,一穿着花布棉袄的妇人走了来,“小姑娘,你的家人呢?”
张之合道,“我不知道。”
妇人看着她消瘦的小脸,心疼地抚去,“可怜的孩子,你吃饭了没?”
张之合本能地想躲开,因为她一向不喜欢旁人触碰,可那手心传出的温度,却令她不舍。
她摇了摇头。
妇人扶着她的肩头,轻声细语道,“我们早起还余了些粥,走,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她随着妇人去了座“庙”,与其说是“庙”,不如说,那是四壁垒起的简棚,毕竟,在她眼中,那样破败的地方,连她的马,都不屑靠去。
她哪到过这样的地方,才一进去就本能地排斥起里面的一切,刺鼻的气味,喧嘈的环境以及混杂的男女老少,那中一切,都与她昔日的教化格格难溶。
妇人进内便张罗道,“二狗,帮忙盛碗粥来。有个小姑娘在大街上睡了一夜,这会儿还没吃东西呢。”
不会儿,一人端着粥走了来,张之合一瞧,正是昨日推搡她的青年汉子,身后还跟了个与她差不多年龄的少年,看着十三、四岁大,也是乞人模样。
二狗不觉一笑,“哟,这不是白陵的什么主吗?”
放在以往,单凭这声轻诮的笑,就够张之合好肆发泄一通,可这会儿,她除了接过粥碗,未再做出一点回应。
以她目前的模样,确和那不可一世的白陵少主天差地别,不知者无罪,自也怨不得旁人不会将此当真。
她单手托碗,避开碗缘残口,越看越是恍惚,这粥中除了米,还是米,毫无佐料不说,连粥水颜色都是浑黄的,入口却是意外温润甘甜。
二狗看她喝得极慢,以为她是不舍得,开口道,“不够还有的,你放开了吃。”
张之合瞬他一眼,又抿进一口。
二狗似还不满,夺碗倾到她嘴边,向下一送。
张之合一惶然,米粥滑过舌尖,漫进喉头,好像龟裂的大地忽然被暴雨沾润。
两手抱住碗底,大口大口地满足起自己的味蕾,待碗底空空,张之合长长吁出一口气,“痛快。”
妇人问道,“要不要再来一碗?”
张之合一时顾不得许多,只轻轻颔首,“多谢。”
妇人接碗转过身去,张之合唤来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恍了恍,“我是任与,他们都叫我与儿。”
张之合道,“任与,听你像是江南一带的口音,你可是江邑人?”
男孩眼光一亮,点了点头,“姐姐也是江邑人吗?”
张之合道,“家母是江邑人,少时我与家兄常随母亲回江邑舅父家省亲。”
妇人取粥回来,正巧听到二人谈话,亲切道,“我家是山岗镇的,姑娘娘舅家是在哪里?”
张之合接过碗,“在江邑都城。”
妇人道,“那可是好地方,听说江邑都城里边的,非富即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