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怡所言,虽与幻言的行径吻合,但幻声对着这位来历不明的少女,仍疑问道,“既是一年前的事,为何这才到清农来通知我?”
“我一直随父亲长在山里,下了山才知市井繁华,才知何为囊中羞涩。万仞山与云间城相隔甚远,我自小体弱,骑不得马,便只能延路乞讨过活,遇到好心人家收留我,就抵工存下银钱,再行上路。终于,才在今年春日,到了云间城。”邱怡回忆起自己由万仞山到云间城一路艰苦,心中酸雨淋下。
幻声心怜,孤山娇女,弱质之躯,竟会为一陌生人临终之言,不畏艰辛,徒步千里,来清农送信。“除了这药瓶,他可还交予你什么物件?”
邱怡回道,“我身有宿疾,大叔说我这是先天之症,要练成玄心奥义诀,方能自治。留了几颗清心丹给我,说可暂且恢复些气力。”
眼前少女虽长于深山老林,但其言辞确是受过些教育,重信重诺。可惜,幻言临终前,并未对她透露自己的身份,此女对幻氏家中事,知之甚少,与她再究,也是无益。幻声疑道,“大哥真是这么和你说的?“
“是。”邱怡面色沉沉,肯定回道。
幻声把出手,欲为邱怡切脉,说道,“我为你瞧瞧。”
邱怡牢牢攥着自己的手腕,抗拒回道,“大叔已为我瞧过了,他说他治不好我的病。邱怡虽长于深山,但也知何为男女不杂坐,不亲授。邱怡不敢有违先父教诲,还请先生见谅。”
幻声用着一种教训的口吻说道,“你可知习练玄心奥义诀,就是在学云间医术,今后要为人行医瞧病的。既然授受不行,你又将如何行医?难道今后,遇到男子来寻医,你一概不予理会吗?”
邱怡却说,“晚辈耳闻,云间医术,难学难成。能不能学成犹未可知,自还没如此深远思虑。”
“你既知难学,为何又如此执着?”幻声问道。
邱怡怜着声道,“这,我自小便体弱无力,我也想得副常人的身子,肩能扛,手能提。”
幻言既已断言此女所患为先天之症,幻声知自己多是有心无力,念在她山难险阻远,赴云间城送来大哥临终遗言的份上,又听闻她提到“亡父”,知她纵回到万仞山亦形单影只,便道,“许多先天之症,云间医术也是无能为力的。你,还是留在清农,过几年我为你寻户好人家嫁了。”
邱怡不解,竭力问道,“先生既愿收留我,为何不能允我一个机会,习玄心奥义诀与云间医术?”这话说完,她的脸色又虚白起来。
幻声听着甚是难信,如此震震质问声,竟是从一弱力孱躯的少女口中发出,缓缓解释道,“并非我不愿收你为徒,云间医术,学来绝非易事。尤其是内功心法玄心奥义诀的修炼,除了我大哥,莫说是我那些学生弟子,就是我练至今日才稍稍登堂入室。你身怀弱症,习武对你来说太过勉强了。”
“邱怡生于郊林,长于世外,本是无欲无求之人。听闻令兄一言,这世间竟有可医我身弱症之法,才令我一避世之人离开故土,远赴云间城学医。一路含饥受冻,若不是这一点点的念想撑着我,怕我早就死在路上了。还请先生肯首,许我一个机会!无论成与不成,皆是我一人造化,不怨旁人。”
幻声心惊,病弱娇女,心志之坚强。
这也难怪,若她没有这样的心志,换做旁人,恐幻言临终的几句遗言也难被送到云间城。艰难一路,这女孩无论乞讨求食还是露宿荒野,都一步一步走下来了。如果不允她学,怕她会求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定。若是再跟自己赌上气,绝食来求,幻声更是不忍,让步道,“罢了,大哥若真说过要你在清农学医,你就留下跟着徐照学罢。”
邱怡面露欣喜,“多谢先生!”
“我大哥可还说过些什么吗?或者提过你什么令鉴、书册类的物事吗?”
邱怡摇了摇头,“并未言他,我将他埋葬后,就下山了。”
“葬于何处?”
邱怡回道,“万仞山北崖,可惜我并不知那大叔姓名,只立了一无字碑墓。我可将具体位置画张图,先生可命人按图去寻,迎回令兄遗骸。”
幻声心下感激,这少女做事倒是周到。
邱怡提笔绘图,字迹歪扭,幻声察觉这女子手腕虚浮,仅绘几笔,就像费了好大的力,她的病症,确是疑难。以他的医术,只可缓解,无从根治,难怪大哥幻言也治不好她的病。幻声心软,又送了邱怡些可增强体质的清心丹。
幻声带邱怡拜见徐照后,命林兮带邱怡去安置。她一退去,徐照隐隐约约地透露起自己的担忧,“邱怡所言是真是假,恐怕也只有她一人清楚。”
幻声亦是有着不约而同的担忧,这女子来路不明,只凭她三言二语,实难断幻言临终前之情形。“你也在怀疑她?”
徐照捋须道,“她若是垦岭幻氏派来的,让她在清农学医,岂不是在引狼入室。”
幻声道,“我在想,如若你只教她一些浅显的医理,不传她玄心奥义诀,想来也无伤大雅。”
徐照颔首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