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梁掌门牺牲了这么多,小乐还是没等到她心爱的人。”邱怡表情柔和,但眸子里却闪烁着极其强烈的欲望,“如果你早已知道了结局,你还愿意为小乐做这些事吗?”
梁功长适才咽下苍喉的委屈又涌了来,比起小乐为张鸢、为自己所做的,自己受的不值一提。坚定道,“愿意。”
“愿意?”邱怡双目渐圆渐惑,是吃惊,是诧异,是难以理解。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梁功长语重道,“我知你是在惋惜是我为情义所累,但你却不是,我实是被情义所救。小乐嫂嫂,对我父子皆有再造之恩,当年,我已对张鸢失望至极,离开白陵也只想着草草一生。却不料,上天见怜,又让我遇到了嫂嫂。她此生虽与张鸢再无可能,却仍执意喊我一声二弟,她告诉我,即便我今后再不是张家人,但只要有她一日,我便还是有家门之人。”
邱怡正深深思着梁功长自我宽慰的涩言。却听他又道,“失了一个假大哥,换来一位真嫂嫂,也是值了。只是苦了小乐嫂嫂,苦了司宇。”
“梁掌门想见张司宇倒也不难。”邱怡款款道。
梁功长亦无需在邱怡面前隐着对张司宇的思念,只道,“去一趟白陵,对梁某而言确不是什么难事。”
“我知道,对问天剑梁功长来说,是轻而易举,但对昔日张总兵而言,却是难上之难。”邱怡迎着梁功长彷徨而矛盾的视锋,继续轻松道,“此前我正巧遇到了张天作,跟他聊了几句,他告诉我,冬月二十九,张司宇会去江心学宫为他行及冠之礼。他是从白陵出发的,云间城小次山下是他必经之地。”
“及冠?”梁功长疑道,“为何会是司宇为他行及冠礼?张鸢怎不去?”
“张司宇既是他兄长,又是白陵副主,由他行此礼,自是说得过去。”邱怡回道。
梁功长喃喃道,“天作是长子,他本才是白陵城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却不想等到临近二十才行及冠之礼,还,还不是由白陵君侯为他亲自执礼。”
“二十岁,还来得及。”
梁功长心忖,邱怡或许不明在望族同辈间,行及冠礼的年纪,对这群生于望族的公子小姐们有何寓意。“姑娘不知,在望族中,越是受器重的孩子,便会越早行及冠礼,执礼者也往往会是一城君侯。”
“张司宇是何年行的及冠礼?又是何人所执?”邱怡问道。
梁功长吸了下鼻子,自始至终,与张司宇有关的一切,他都甚是上心。“赤元十四年五月,那年他15岁,是张鸢为他行的及冠礼。”
“这么说,他是最受器重的。”邱怡颔首附和着。
瞳孔一道异光,梁功长述道,“是张之合。她十二岁时,张鸢不仅亲自为她及笄,还,还,还……”梁功长的声音颤抖着,极抑心中的奇恨,“还直接立她做了白陵少主。”
邱怡不禁回忆起自己最是荣光的那日。
路边铺满鲜花与彩绸,连主路大街边的树干,都包上了锦绣绸缎。
张鸢遍交天下名门英豪,那几日,莫说墨白城外人上叠人,将城门摞的层层密密,便是白陵都城内街口,也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庆典到第三日,仍有些宾客未进到墨白城庆贺,父亲只得领着自己登到白陵城最高顶的城楼,让万人一见张家明珠般的少主真人真面。不知是谁,说了句,白陵少主之姿容,风华绝代。不曾想一句玩笑话,不出一月,便举国遍传开。
梁功长对着缩着眉心的邱怡,用着极度怪异的语气道,“十二岁,凭什么?张鸢,他即便是胜了冲云之战,也是在二十八岁那年有了儿子,才做上白陵少主的。至少要有一番功业建树的人,才有资格被考虑立为少主。之合十二岁时性子尚未成定,就成了白陵少主,闻所未闻。”
“你很不喜欢她?”邱怡说道。
梁功长下意识敛起复杂的神情,“我只是不理解。”
“说来也是。梁掌门你与她一般,上有嫡兄。甚至说她生为女子,本就不该在嗣位之列,可却这般的好命。”
梁功长脸色突变,眉头微微皱起,透出一股不悦,宽言道,“姑娘不必为我不平。我虽这样说,但也佩服张鸢慧眼独具。听说我那侄女年少就可将白陵诸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只是,无论如何出色的继承人,也该等她有了功业,有了子嗣,再立为少主也不迟。”
少主无功,难以服众;主上无嗣,后继乏人。梁功长所虑的,正是历任君侯在择立少主人选时,最需考虑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