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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墨再催旧忆洇 二(第1页)

邱怡假作恍然,“原来这就是你的大哥?”

梁功长不置可否。他曾喊过这人一声大哥,但那时,他还未为自己改名为梁功长。“梁某一介武夫,岂敢攀附白陵城之主?”

邱怡转而又对着作画上的一老一少道,“若不是前辈言明,我倒觉这二人像是一对父子。”

梁功长心噎。也许任一个不知白陵事,不识张家人的人,譬如邱怡,都会觉得这画上二人是一对亲生父子。又有谁会将画上这位衣冠齐楚的意气少年,与自己一蓬面垢须的草莽江湖,联系到一处。

邱怡眼波闪了闪,瞧瞧眼前虬髯如野丛的梁功长,看看画上英气朗面的张司宇,努力找寻着二人父子相似之处。一双黑白分明的亮目,罕显调皮与狡黠。“细瞧来,张司宇与梁掌门的眉眼,倒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梁功长闻声望去,饶有兴味地盯着张司宇的眉目。一团密密麻麻的大胡子下,邱怡也不知他是不是在笑,只觉他的眼底愈来愈凝重,透着一股子极盼着被肯定的神色。

邱怡寻机道,“不说还不觉着,梁掌门若是去了胡须,和你大哥也是越看越像。”

梁功长眼眸中透出强烈的苦涩感,他故意蓄了满面凌蓬蓬的胡须,就是为了自己看起来不像是一向以衣冠素整、端庄持礼而居的张家人。“梁某不敢当。”

邱怡神色一黯,梁功长如今不再修净的面容,确看不出和画中的张鸢是兄弟,本想顺其心意说出的讨好言语,竟也被冷拒。试道,“梁掌门,你日日于人前辛苦藏着心中故旧的情意,我早明知,在我面前,就不必这般自苦了。”

梁功长喉咙里像是枣核卡住了一般难受,他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着身前这位忘年知心人吐露,声音更是带着一丝苦涩与无奈。“人人都想着生在望族贵胄之户,生来就有着不尽的荣华富贵。可他们却不知,一旦生在这样的门第,从小,就有多少人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来成龙成凤,如果你不成,好像是得了多大的耻辱一般。”

一种说不出的酸楚,从他心底涌出,仿佛有沙子在心中磨砺,非白陵张家人不懂,对白陵张家人又难启齿的那份心酸,却猛地选择向邱怡宣泄开来。“白陵张家以军马鼎力天下,以武高为荣光。两门家传武功,一是张家剑法,一是回龙功。若同时练了这两样武功,便是再寻常的人,不出二十年,也可成为一等一的高手。我和张鸢自幼随叔父习练这两门武功,父亲虽说过,我二人谁练得好,今后就将白陵城交给谁。但我清楚,他早属意张鸢,他这么说,无非是希望我勉励自勤,不要没了张家武学之名。何况张鸢,根骨确比我好,我本是心服的。”

张鸢作为白陵君侯之子,不仅武功高,更有着一股江湖侠风,十五岁便出白陵,在江湖中闯荡,行侠仗义,为白陵张家赢来不少美名。

衍光四年十一月初一,正是齐家人第一次上墨白城向张家人挑战的日子,在外游历的张鸢也记着时间,准备回到墨白城,以待与齐家人的比武之约。那时,张鸷正在白陵西川的落雪镇任参将一职,张鸢便先去了落雪镇与二弟汇合,计划过完中秋,二人再一道回墨白城,与父亲商议比武人选。

可那场比武之约前夕,墨白城先迎来了另一家望族之后,顾友庭携妻女造访墨白城。这位顾老先生虽也是东海城顾氏,但他与东海城的君侯一脉,却是门远亲。虽姓顾但无爵可受,细论已算不得是望族。同时,他膝下无子,唯有一女,在族中更被轻视,因此,他便想着为女儿寻个望族的婆家。

他料定,冲云之约,张家诸子必同在,便带着蕙质兰心的女儿顾舜华去了墨白城,入了北极宫。彼时的白陵君侯张云盈初见顾舜华,就觉她端庄秀丽、宜室宜家,想着为张鸢定下这门亲,即刻命人去落雪镇传张鸢回墨白城,与顾舜华见上一见。

在落雪镇的张鸢听后,对来人说,“待我休整二日便回都城。”

梁功长回忆着,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丝晦涩,“那年,东海顾氏的一家人来访到墨白城,我父亲见其女顾舜华文采通达,言行举止很是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对她很是满意,想结了这门亲事。可张鸢听了,却来问我,想不想娶顾家小姐。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就问他是什么意思。我才知道,那时张鸢已有心上人了,那人便是日日女扮男装在他身边的小乐姑娘。我细问才知,原来,张鸢此先闯荡江湖那些年,就一直将小乐带在身边,二人朝夕相伴,早已生了情。小乐姑娘是良善之人,又,总之她就是个极好的女子,我很欢喜能有一位这样的嫂嫂。张鸢便假作不甚坠马,让我先回宫里接见顾家人。”

邱怡心里蓦地一恸。梁功长口中的小乐姑娘绝不是张鸢如今的王妃。“后来,梁掌门就代你的大哥娶了顾家小姐吗?”

梁功长默然,顾舜华虽因难产而亡,但却仍活在他心里。如今自己另有妻女,他无法对着爱妻爱女深情悼怀已故的发妻,就好像他对爱子张司宇的思念,也只能深深藏在心里。但对着邱怡,他却没有这般顾虑。“第一次见到舜华时,那天的阳光真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连风吹叶子的声儿,都极为轻悄。舜华穿着一身明黄衣裙,戴着一串珍珠链,她嘴角一提来,就像三月春晖一般温暖舒适,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几日相处下来,我发现她与白陵女子很不一样,舜华极具耐心,温柔备至,一颦一笑都令我难忘。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习武,不只是为了争天下第一,还可以为她去摘树上的花,捉田间的蝴蝶。”

往事浮现,梁功长又想起那年的白陵秋日,已故妻子的一舜一华,刻骨铭心。“我不是有心去与张鸢争抢,是张鸢先说他不会娶舜华,我才去向父亲开口的。最后,经历了很多波折,父亲终于同意了,为我和舜华订下了亲事。”

邱怡深情凝视,这梁功长当真是深情重义之人。如此草莽大汉,回忆亡妻,初遇时一举一动,都款款深情,对待现妻,进服的一汤一药,亦细细学询,对两任妻子的爱,似是都入了骨。

梁功长继而用平静的声音回忆起,“也是从那之后,墨白山庄就渐渐有人议论,说我是贪图白陵少主的位置,才要娶舜华的。清者自清,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后来,小乐嫂嫂私下找到了我,她求我,一定要成为白陵少主,这样,她和张鸢的未来才有一线希望。那时,我才明白,原来她二人一直未成夫妻,竟是有着极为难之处,为了成全嫂嫂,也为了张鸢不辜负她,我才不得已要为那个位置去争上一争。”

梁功长手指慢慢收拢,紧握成拳,任着指甲嵌入肉里,牙齿更是咬得咯咯作响,恨斥道,“那之后,我才渐渐认清张鸢的真实面目,他既想要佳人,更想要得到白陵的锦绣河山。后来,他甚至为了那个位置,娶了江邑潘氏,简直是见利忘义的无耻小人。尤其是潘氏为他生下了一双儿女后,我永远忘不了那个画面。我父亲抱着我那新生的天作侄儿笑逐颜开,他张鸢,平日笑都不笑的一个人,竟会对着怀里的张之合笑得嘴都合拢不上,就好像小乐这个人从来没存在过一般。我真是为小乐不值,竟为那样一负心人,误了一生,等了一生。”

邱怡眼神忽明忽暗,觉自己心头在被一把无名的火烤着。世人都知梁功长恨极张鸢不假,梁功长话语间对他的恨意更是如千军万马袭来一般猛烈。可听他细说缘由,原这洪水决堤般的恨意,并非因他争白陵少主之位失败,而是为那位名叫小乐的女子忿忿难平。

梁功长脸色铁青,眼神却甚是空洞,无奈道,“我过发誓,一定要得到那个位置,好让张鸢死了心,能再回到嫂嫂的身边。可惜,我还是输给了他,舜华也走了,小乐嫂嫂,她终是没等到张鸢。当初说非小乐不娶的是他,可对着潘氏母子爱之愈深的也是他,我不是他,既学不来他那样的见异思迁,也见不得他那样虚假的嘴脸,更是不屑今后向他那样狼心狗肺的人俯首称臣,就封了剑,离了家。”

邱怡审凝着神色端重的梁功长,岁月的沧桑在他脸上画下的道道皱纹,每一条都带着岁月的苦涩,见证着他往昔不得已要将自己一切都与张鸢比肩的成长经历。

邱怡最是介意听到父亲被妄议的声音,即便她清楚父亲形式确是如此风格,但心中仍觉父亲定是有为难之处。“梁掌门怎这般笃定,若当年你成了白陵少主,你大哥就一定会回到小乐姑娘身边?”

梁功长重新恢复平静。“小乐嫂嫂是世间无二的好女子,即使我没有大哥,她也是我心中唯一的嫂嫂。当年,我已跟张鸢说过,将白陵少主之位让给我,我会代他好生供养潘氏,还有天作和之合,我也会视如己出,亲自抚养他二人长大成才。哪怕今后,将白陵少主之位还给他的孩子,我也愿意。他不肯让,我就想着,等我成为白陵君侯,第一件事就是将张鸢逐出白陵,命他去与小乐嫂嫂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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