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谨之见她眸光灼然,比房间中跃动的烛火更明亮,知道她内心的喜悦和激动难以压抑。他紧了紧手,好压下自己唇边也不知何时泛起的笑,给她留足够的时间去看那几张纸上写的东西。
他原本另有礼物要送给云昭,但几次不愉快之后,他觉得自己该送出的礼物也应当做一些改变。
既然送礼,肯定要送到点子上。这个礼物也是希望她开心,而不是发愁。
这几天还愁着要怎么把这份情报滴水不漏地送给她,又不让她反感,现在倒是不用担忧了。
之所以不送房契、地契一类的东西,一是他知道这些东西云昭不缺,云氏虽然经历打压,但树大根深,金银之类的俗物手上不会少;二是他知道云昭这些年自己在外面做生意,必然不会喜欢有人擅自替她做决定。
能把有用的东西收集好,交到她手上,最后让她拍板,一定会让她更高兴。
这不仅意味着她的地位,也是对她实力和眼光的肯定。
他作为兄长,想要扶持妹妹,而不是掌控。
云昭把手上的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
虽然意犹未尽,还想再琢磨会儿,但也不好意思把送礼的人晾在一边。把东西小心折叠,收进袖袋后,云昭仰着脑袋看向魏谨之,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粉绯色唇角边的酒窝浅浅凹陷,自重逢来第一次出现在男人清冷的目光中,他的视线无法克制地在那处浅凹中多滞留一瞬,觉得似乎被她沾上了春季玄都花的蜜,带着清风般的甜。
这也的确是重逢以来云昭第一次对他露出真心的笑。
她实在喜欢这礼物,喜欢到连积年累月的怨恨也可以暂时放下。
云昭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到她报复魏谨之的时机成熟的那天,她也会看在这份礼物的面上,给他手下留点情。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男声在外恭谨地说道:“主上,厨房托人来传话,晚膳已经备好,问要送到何处去?”
魏谨之不答,只移目看向云昭。
少女此刻正乐开花,笑颜与魏谨之的视线相对,见他在等她拿主意,心里顿时了然,干脆顺了他的意,凑近他,歪着头道:“一起去泠阿姐那儿吃吧?”
她今天来还没见到泠阿姐,正好去看看她。
魏谨之嘴角浮起微不可见的笑,面上仍维持着兄长的气势:“都依你的。”
时值孟冬中旬,魏元泠的屋子早早地烧起地龙,温暖明亮。
半刻钟前有人来报,王爷和表小姐要来一起用晚膳。
魏元泠半倚在床上,手中拿一卷书,就着烛火翻看,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她挺佩服自己的堂兄,几次三番被人强拒,竟然还能穷追不舍。同时又觉得表妹可怜,魏谨之此人看似正派君子,实则有一股常人拍马难及的韧劲,一旦被他缠上,大概率是用尽手段也不能逃开的。
也不知这次魏谨之是用了什么手段把表妹捆来。
门外突然传来流晖唱礼的声音,紧接着,魏谨之和云昭相携而进。
俊美男子与俏丽女子紧紧站在一起,脸上虽笑不露齿,但显然心情愉快,彼此之间和之前苦大仇深的气氛不同,看起来竟像是自愿的。
着实有些惊到魏元泠。
云昭之前对魏谨之的记恨不似作假,没想到几天不见,就被哄好了。
惊讶之余,又觉得并不意外。
局中人看不透棋局,她作为外人,瞧得却很真切。
云昭不是不在意魏谨之的,正相反,她在意得快死了。
若不是心里眼里全记挂着他,又何必刻意避讳。越在乎的人,才会越痛恨,她那样执着,更说明她从未放下。
魏谨之那边,她看着也差不多。
自家道中落后,魏谨之性情大变,外界对他已隐隐有了酷吏的风评,名声之差,甚至传到她闺房里。
看着兄长日益冷酷的变化,她内心担忧,曾反复劝说,也不见成效。
可云昭在魏谨之身边时,魏元泠总觉得以前的那个兄长又回来了。
魏谨之和云昭只是表兄妹。俗话说一表三千里,只要沾个表字,即使是亲戚,彼此间总会隔着层说不明道不明的生分。
但眼前这两个人是例外。
如果说现在谁还能在魏谨之身边拉他一把、将他带出泥潭……
大约,也只有云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