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那边,想必也是查到了这些蛛丝马迹,却苦无实证,才按下未提,只专注追查前朝逆党一事。
镇国公顿了顿,继续道:“但有一点颇为蹊跷,林若华是八年前才迁居京城,此前一直随外祖父母居住在上水镇。而上水镇距大树村仅三十余里。”
皇帝眼中精光一闪:“大树村?可是那个大树村?”
“正是。”镇国公肯定道。
“查!”皇帝眼底闪过一抹狠戾,令人不寒而栗,“给朕细细地查!从上水镇到京城,这八年间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朕要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早在八年前,甚至更早,就开始布这局棋。”
“臣遵旨。”
镇国公领命,但是未立马退下,反而再次撩起衣袍,郑重地跪了下去,伏地不起。
皇帝目光一凝,这次并未搀扶,问道:“文礼这是为何?”
镇国公心中苦涩万分。
此事绝不可能仅是前朝余孽作乱那么简单,三皇子究竟掺和了多少尚不可知,他此刻必须抢先一步,将镇国公府和谦儿从这个泥潭中摘出去。
天家允许皇子争斗,但极度忌惮手握重兵的臣子卷入其中,更何况还牵扯上前朝。
皇上赐予叶家世袭罔替的国公之位和无上荣宠,叶家已显赫至极,犹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一旦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祸及全族。
他闭上眼,复又睁开,深深俯首:“臣教子无方,犬子护卫太子殿下不力,致使殿下遇险受伤,罪该万死,请陛下重罚!”
皇帝沉默片刻,缓缓坐回龙椅。
殿内静得能听见灯芯爆花的细微声响。
良久,他方才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太子已无大碍,太医诊断,只是落水后感染风寒罢了。文礼,你我乃是生死至交,战场上是你为朕挡下那致命一箭,才换来朕今日的江山。”
他微微一顿,语气加重:“朕信你,此事与你无关。”
他说的是信“你”,与你无关。
是镇国公叶文礼,而没有提镇国公的世子叶景谦半个字。
镇国公伏地行了大礼,冷汗已浸透后襟。
待他退出时,夕阳最后的一缕余晖正映在宫墙上,恍如那日战场上的血色。
而此刻,林若华才刚到宫门。
皇帝和太子还需处理政务,中途便匆匆离去。
皇后娘娘留了她许久,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家常。
皇后一会儿问她平日读什么书,一会儿又问喜欢什么样的衣裳,甚至问她爱吃哪些点心。
林若华哪里知道这些细节,不敢像之前对着老皇帝那样随意编造,怕多说多错,只能含糊地“嗯嗯”应着。
遇到实在糊弄不过去的,便低下头,摆出一副欲哭无泪的可怜模样。
这情态反倒让皇后愈发心疼:“好孩子,想必是在家时受了委屈。日后若是得空,常来宫里陪本宫说说话吧。”
末了又赏下大批新进贡的绸缎、两个黄金头面、一对玉如意,还特意指了两名信任的宫女去府中照料她。
林若华出宫时,脚步都是飘的,一半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恩宠,一半是因为这完全脱离剧本的走向。
苏南仍在宫门外的马车上等候,见她上来,便示意车夫启程。
车厢内,林若华与苏南面面相觑,只能听见外面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
最终还是林若华按捺不住,找了个话头,问道:“苏南,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何被皇帝皇后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