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
那是阿姊吗?他那从幽州家中无端消失的长姐,竟出现在刑部侍郎的府邸里?她做了他的侍女吗?做了他的妻妾吗?
穆辞川拧腰就要追出去,却又被人按住手腕,低头一看,是鹭娘站在他面前。
“回沈大人的话。”她道,神色不太好看。
穆辞川被她晃了神,再抬头时,已不见了窗外的人影。转念一想,偷看侍郎府的女眷的确不合礼数,阿姊若是这里的人,也不会轻易就走,于是狠狠压了压胸中的急迫,正视着沈绣道:“我一定要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便有再见阿姊的机会。
崔疑苍白的脸上露出些喜色。
“承蒙不弃。”沈绣笑起来,“侠士一夜辛苦,可先去子慎的住处休息,钱财物品我随后便遣扶摇送到。”
穆辞川躬个身道:“好。”
说罢,扭头便走。迈出两步,又发现忘了带崔疑,折返回来倒拖着那张四轮车出门去了。
扶摇俯身向沈绣道:“属下去库房取东西。”
沈绣道:“等一下。”声音却已变了,冷得像剑。
“小扶摇。”他凝望着穆辞川离开,低声道:“你应知道我派你是去做什么的。”
扶摇忽然抬头直视了沈绣一眼,又被他的目光烫得迅速跪伏下去,几乎颤抖地说:“沈大人让我盯着他们。”
“不错。”沈绣点点头,“那条戴面铠的狗虽然看起来落魄,早晚必有大用。决不能让他跑了,明白了么?”
“你们那个沈侍郎,是有妻妾的么?”穆辞川拖着四轮车,往崔疑的宅子走,忽然问。
崔疑道:“嗯?”
穆辞川道:“只是问一问。”说罢,向右拐了个弯。
“没有。听说本有个发妻,却在成婚当日死了,后来便再没娶过——你刚刚拐错了。”崔疑道,“应当往左走的,下个路口改过来吧。”
穆辞川道:“使女、奴婢呢?”
崔疑淡淡笑了一声:“他死了老婆伤心,从此府里便不让进女眷,连鸟都只养公的——你又走错了——鹭娘自然是例外,可是鹭娘那样的凶神也能算作女人么?”
穆辞川道:“哦。”转身又进了一条歧路。
崔疑感到不对了,从侍郎府至他的住所,仅需走二里路,拐三个弯,穆辞川却已拖着他兜转了整整半个时辰。
“穆辞川,”他略略压下声音道,“你在找什么?”
穆辞川在找长姐,他绕着圈子走,四处张望,但侍郎府内外,已再找不见那个黑衣的人影。
他于是只道:“我找那二十两银子。”
哦,他学会骗人了。
崔疑的目光在他背后冷下去。“你急着要钱?好。”他冷笑着说,“回了家,我立刻取钱给你,只怕你不敢拿。”
崔疑的宅子比他的人朴素得多,灰的墙,青的瓦,回廊走道,宽窄皆仅容一架轮椅通过。唯一特别的不过是院子中央的一只大水池,土石垒成,光光秃秃,深水中隐隐浮沉着几十尾银白色的鲈鱼。
单是看着,便叫人联想到他将鱼捉出斩首、剜眼吃肉的场面。
崔疑挣开穆辞川,自己摇到水池后面,从怀中掏出四只五两一枚的银锭子,排在那些鲈鱼旁边。
穆辞川伸手去拿,却被崔疑打断道:“一枚银子,一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