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去过兰恩寺后这位殿下发什么风,成天小心翼翼得好像他是块豆腐,谢执骂不走说不动,只得任凭他婆婆妈妈地挂心,眼不见心不烦地御马往前。
“前几日大雨,我担心江上风浪急,才主张先走陆路。”宁轩樾快走几步,“如今放晴,着人准备船只也不过多耽搁两三日功夫。”
谢执无奈拉紧缰绳,放慢脚步与他并肩,“我是伤过,又不是废了。”
“我没这个意思。”
软纱模糊了宁轩樾的嘀咕。隔了一会儿,他又清清嗓子,“我和你共骑可好?”
谢执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你还能不能正经一时半刻了!”
宁轩樾无辜道:“当年庭榆还曾揽着我纵马扬刀。怎么今日你我成了婚,反而对我退避三舍了?”
谢执气极反笑,“早知今日,我就该放任你被贼人掳上船,最好卖到南洋去!”
“当初我一到扬州便被贼人劫持,多亏你路过搭救。”宁轩樾笃定地说,“庭榆,你不必歉疚。”
谢执一怔,手中缰绳倏地松落,马儿会错意飞驰而出,耳畔疾风烈烈中,他却有些走神。
那日寺中与齐洺格的对话浮上心头:
“你找不到线索,那或许,这线索本就不存在呢?”
没等他快刀斩断乱糟糟的心事,宁轩樾疾驰赶上,大笑道:“怎么这就不好意思了,当初你可是揽着我跑过了大半条澜江。”
复杂心绪被这混帐三言两语熄了火。谢执恨道:“那你可知我不仅同你纵马扬刀过,还曾跨至敌骑,取其项上人头?”
似水柔情被当头浇上一捧滚血,宁轩樾倒也不恼,“有所耳闻。谢小将军单骑斩单于,恐怕偷了不少女子芳心。”
谢执不解,“什么?”
他在北疆一待七八年,回到永平已是罪臣,从没听过说书人口中的传闻。
这一打岔让他想起江淮澍的异样,皱眉道:“方才那位江侍郎,是不是认出我了。”
“润之嘴是碎了点,但只是婆妈,不该说的不会乱说。”宁轩樾似不经意道,“不过明里暗里不少眼睛盯着咱们呢。”
谢执背后一凛。
先帝软弱,任由士族壮大,地方巡察制度多年来名存实亡。如今的顺安帝虽雄心勃勃,奈何即位以来内忧外患频频,过去也是有心无力。
宁轩樾见他不语,轻笑道:“话又说回来,扬州刺史见是我去恐怕心里有数。不过是借个御史的名头蹭吃蹭喝,不足挂心。”
谢执却并未因此而松了口气。
顺安帝不是个甘受摆布的傀儡皇帝。他和前朝昭文太子同为陈太后所出,数十年来活得像个隐形人,直到太子薨逝、先帝在病中密诏端王回京,陈衮、陈翦父子才捏着鼻子扶持他上位。
他坐稳龙椅便试图扶持自己的势力,奈何前脚秦王谋反,后脚浑勒入侵,好不容易平定北疆、休养生息两年,顺安帝欲收拢四境兵权,刚收归朔北虎符,又生雁门一役,反倒给陈翦再添军功。
“病急乱投医到璟珵身上,一来无可奈何,二来怕也是拿他当活靶子使……”谢执无声叹了口气,“只是不知璟珵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得以假乱真。”
他心里盘算着朝中纠葛,没想到宁轩樾铺垫了老半天,最后引出一句,“以免引人注目,到驿站时,还得委屈谢亲卫与我同住一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