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紧绷的神经刚松懈,迎面飞跑来个华服少年,一把勾住宁轩樾脖子,“璟珵!”
宁轩樾手中的斗篷被撞落在地,沾上混杂尘泥的湿雪。
“没大没小的,叫皇叔。”
皇叔?
谢执从记忆深处挖出一个名字,宁琰。顺安帝长子,比宁轩樾小不了几岁,颇得圣心。
宁琰眉飞色舞,“怎么样,对我送的贺礼可还满意?”
宁轩樾一愣,旋即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谢执,“我可没喝,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
宁琰大呼冤枉,“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好东西,你居然没喝?!”
宁轩樾冷笑,“我需要你那好东西?”
宁琰心服口服地竖起大拇指。
谢执想笑又不敢出声,忍得双肩轻颤。
斗篷沾上污雪,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谢执站了片刻,宫中烘暖的热气儿便全散了,寒风一激,不禁低声咳嗽起来。
宁轩樾闻声回头,见他杵在风里,登时甩开宁琰,“下回请你喝酒,今日就不陪你吹冷风了。”
话音刚落,谢执肩头一沉,沾染体温的细微檀香笼罩周身。
他在宁轩樾脱下的外袍里一挣,“不用。”
怀中人腰细得惊人。宁轩樾皱眉,将衣带多绕了一圈,“别闹。”
宁琰被弃之不顾,倒也不恼,“新婚快乐啊皇婶!下回我做东请你们喝酒!”
走出好几步,少年热情的招呼仍追着他们不放。谢执眉心抽搐,忍到入轿才扬手,“行了没人了,不用演了。”
“噗”一声轻响,外袍被挣落,一张薄纸自内袋滑出,飘飘悠悠地落在二人之间。
“这画是……”
谢执半截话音卡在嗓子眼。
竟是满纸姿态各异的,春宫图?!
非但如此,画上主角还是两个男子,巨细靡遗地排演出宁轩樾昨夜所谓“别的法子”。
下书一行飘逸俊秀的题字:新婚之夜,赠娘子。
“宁轩樾!”
谢执一把扯下面纱,将此大作拍到对方胸口,“收起你的贼心烂肺!”
宁轩樾连画带手一并捉住,“我不是有意的。”
谢执怒目而视,“你是说这画自己长出来的?”
二人功夫都不是白练的,拉扯推拒间车轿吱吱呀呀地晃动起来。端王的车夫们哪见过这等阵仗,震惊地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看到同一句心声:
“咱们王爷成婚后,原来是这般做派……?”
随即眼观鼻鼻观心,使出毕生所学操纵缰绳,让马儿跑动得节奏得宜,力图为殿下助兴。
车内哪知下人的良苦用心,谢执一时不察失去重心,被宁轩樾眼疾手快揽住。
宁轩樾一手托着谢执后腰,一手仍握在胸口,“不是,我随手消遣而已……不是消遣你!”
他用力吞咽一口,艰涩道:“我就是心里不踏实。”
掌中攥紧的手谈不上细腻。刀弓磨出的薄茧遍布指腹,一道细长的伤疤自虎口蜿蜒至腕骨,鞭子般狠狠抽在宁轩樾心头。
“谢庭榆,”他自胸腔呼出一口颤抖的热气,“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