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半掩,能看到冉让站在露台上,他全身隐于夜色中,只有一个影影绰绰的高大身影。
从小一起长大,冉让在卢答面前又习惯性地弯腰,平时没感觉,此时剪影给了卢答极强的冲击力。
他在心里比划了下,觉得冉让实在太大只了,然后想起冉让站在自己面前能把自己全遮住,一丝空隙都不留。
冉让骨相好,眉峰高,侧脸更是立体,此时和人讲着电话,神情极平静,却意外露出沉郁眉目以及其下的冷淡。
那是一种埋藏极深的冷,显出深海暗礁一般的冷硬质地与神秘。
卢答暗自欣赏了一会儿:臭脸的冉让看多了,冷脸的冉让也别有风味。
他听见冉让的声音冷淡道:“嗯。”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冉让沉吟了一会儿,又道:“对,下手再狠点。”
他说:“尤其是那个扔椅子的。”
啊。卢答垂眸,想起了廖全下午告诉自己还有一拨人也在出手教训那一帮闹事者。原来是这样。
如果不是现在自己偷听到,冉让大概永远也不会告诉自己,他在背后做了多少事。
他已经习惯在卢答看不见的地方处理好很多事,一顿卢答爱吃的饭、一颗他心爱的宝石,不管是高中时自顾自的转班,还是大学时千里奔袭。
卢答把头轻轻靠在墙壁上,陷入回忆。
他是被家里娇惯着长大的,但母亲忙于公司事务,父亲工作也繁忙,一有点闲暇除了莳花弄草,就是围着母亲转。
纵然两人再精心地爱护卢答,也力有不逮。
从小到大,他身边人流来去,但一直坚如磐石,一直陪伴他的只有冉让。
所以他明知道冉让对自己保护过度,却总是无法拒绝、无法坦诚。
卢答轻轻吸了口气,目光落到手上,要上班,所以绷带已解下。
本就微小的伤口结了浅褐色的小痂,乍看如一条细长的虫,狰狞爬行在卢答光洁细腻的手背上。
卢答垂眸,轻轻地摩挲过去,又想起那天冉让替自己包扎时认真的侧脸。
大概世界上所有的道理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吧?
卢答不知为何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和小孩子讲话时总是一套一套,偏偏遇到冉让时就没辙了。
那声吸气很轻,但冉让似乎听到了动静,他挂了电话,转过头,视线精准地隔着门缝定位到了卢答的位置,眸光冷厉:“谁?”
卢答未来得及回答,他已经几步走了出来,见到卢答,面色才缓和,想到正在冷战,又板起脸,只是怎么看怎么色厉内荏。
“是我,”卢答下意识扬起笑脸,还沉浸在思绪见,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本能地道:“你是狗耳朵吗,怎么这么灵。”
他尾音拉长,近于嗔怪,嗔多于怪,本就清润的声音竟像撒娇。眼尾挑起,笑眼弯弯,是没有瑕疵、最招人喜欢的那款笑。
冉让看着他,却反而轻而缓慢地皱起了眉。
卢答往房间走了两步,见冉让站在原地不动,有点疑惑地转头看他,头轻轻一歪:“怎么了。”
卢答不知道他有点紧张就会眨眨眼睛。
冉让瞧见他眼底深处有一些不自知的忐忑,便走上前,轻轻捏了捏卢答的耳垂,低声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