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望拉开林听身侧的座位,冷不丁听见这句,没忍住笑了声:“新同学,你的痣上都长桃花了,那桃花运是不是特别旺?”
他或许只是随口一说,不含恶意,林听却升起一种难堪的感觉。
丁倩雯用力踢了他一脚,“你能不能别欺负人?”
娄望对嘴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从兜里拿出自动铅笔,专注在桌板上写写画画,铃声响起才离开。
林听抽空往旁边看了眼,隔壁桌板上画着一Q版小男孩,发型比《樱桃小丸子》里的花轮和彦还要飘逸,鼻梁上架一副墨镜,半边嘴唇挑起,酷似某个运动品牌logo。
他坐在车里,车的样子似乎是照着那几年正火爆的《跑跑卡丁车》里的模型画的。
人物右上角有个对话框,趁历史老师板书的间隙,林听凑近一瞧,写的是:【靓女上车,裴哥带你驰骋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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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听很快发现她的新同桌是班里的话题人物,不管他们谈论什么,话茬最后总会拐回到他身上。
有聊他到底为什么会摔断腿的,原因五花八门,也有聊他缺席这么久的学习,期末考挂个鸭蛋怎么办。
语气介于调侃和幸灾乐祸间,不好剖析,真正让林听感到好奇的是娄望一句:“裴闹这货,瘸着腿还来挑衅我们,说他就算拿脚考试,也比我们这群人强,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她轻轻戳了戳丁倩雯的背,“我同桌不是叫裴chao吗?怎么今天又变成了裴nao?”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的,总不可能是吵闹那两个字?
那还真是特别。
丁倩雯笑到不行,“什么裴吵裴闹的,人家叫裴寂,这俩都是娄望他们给他起的绰号。”
林听大概能猜出他的姓氏源于哪个字,但不知道ji怎么写。
是同吵闹相对的寂静的寂?
她得不出答案,只能求助于丁倩雯,偏偏铃声在前一秒打响,这个疑惑不了了之。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时间,就见娄望拿着一包粗盐,在她身侧立定,林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幅度小,娄望没察觉到,用牙齿撕开袋口,将盐倒到裴寂座位上,一粒都没浪费。
大功告成后,才捕获到隔壁的目光,他直起腰,扔了包装袋,“你这同桌最近诸事不宜,一会上吐下泻,一会被人撞断腿,我撒点盐给他祛祛晦气。”
听起来像解释,但语气不是,随意,漫不经心,似乎还有种“我就这么干了,有本事你去找老师告状”的无法无天感。
那会是四月中旬,天还没热起来,霖安建在海边,吹来的风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凉意,林听却热到像被人放进锅里烹煮过,后背渗出密密匝匝的汗液,直到耳边的浪潮声变得清晰,她又像被卷进海里,潮水铺天盖地的包裹着她,让她体会到一种难忍的窒息。
她的脸色白到瘆人,娄望被吓到手足无措:“不是,你突然怎么了?”
丁倩雯循声回头,也被吓了一跳,刚要带她去校医室,林听已经在虚无的假象里替自己找到能够靠岸的小船,平缓好呼吸,重新支撑起虚有其表的镇定与从容,“我没事。”
娄望长舒一口气,“下次可别这么碰瓷了——”
他还想说什么,被丁倩雯一个眼神瞪走,转头哥俩好地拦上体育课代表的肩膀,“等裴闹回来,咱们去买几瓶汽水,多晃几下,就冲他的脸喷。”
声音没收,三米外的林听听得清清楚楚,丁倩雯觑着她欲言又止的反应,大大方方地拍拍胸口:“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照实回答。”
她确实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比如她的同桌是不是被霸凌了,娄望经常这么对他吗……
可是一个都问不出口。
沉默了会,林听选了个最无关痛痒的问题,“我同桌的名字怎么写?”
丁倩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稍顿后接过她递来的纸笔,边写边说:“裴是非衣裴,寂是寂寞的寂……不过他初中以前不叫这个名,叫裴寂青,他外婆从相思寂寞青苔合,唯有春风啼伯劳这句诗里摘出来的,他觉得不酷,软磨硬泡让他爸给他改成现在这个。”
那天数学课上,林听罕见地走神了,做题时,把“解”写到印有“裴寂”的草稿纸上,后面还跟着她自己的名字。
林听,裴寂。
她一瞬不停地盯住这四个字看,盯的时间一久,看出了其他东西,比如他们的名字字体一个是左右结构,一个是上下结构——
巧,又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