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昭昭映清霜,故人此意何处寄。
商隐之在屋顶找到了晏熙。
晏熙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她的瘦削而白皙的脸庞在夜色中看不分明,唯有一双眸子清澈而明亮。
商隐之缓缓靠近她那看起来单薄而落寞的背影,轻轻坐在她身旁,在她的头顶撑起一把伞,“怎么了?”
晏熙回过头来。商隐之这才发现晏熙的眸子是湿的,里面百转千回,似在诉说着千千万万。
商隐之有点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轻轻抚上晏熙的眼,想把里面的怅惘全部抹去。
晏熙向后避了避,商隐之瞬间清醒过来,他收回自己刚才触碰过晏熙的手看了看,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病了,居然想要把一个男人揽入怀中,还是一个盗取了他身份的男人。
可是,他这么做,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和理由吧。
商隐之掏出一方粉色的罗帕,“你是在因为找不到它而难过吗?”
这方粉色的罗帕上面绣着一对栖息于连理枝上的比翼鸟。“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①赠予他这方罗帕的人,一定是位女子。
这方罗帕用料上等,做工精细,绣工斐然,上面的比翼鸟栩栩如生,可以想象制作它时那人有多用心。而晏熙又将此物一直随身携带,当真是……郎情妾意,红豆青丝。
晏熙从商隐之手中接过了罗帕,仔细地查看过后将它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没由来的,商隐之羡慕起了那个素未蒙面的女子。
“它怎么在你这儿?”晏熙的语气似在诘问。
商隐之凝噎望天,“是你自己昨天晚上落在我房里的,我好心还给你。”顿了顿,他又看向晏熙的脸,打趣道,“看你这么仔细,送你这罗帕的人是谁啊?是你宜室宜家的姐姐,还是青梅竹马的妹妹?总不会,是李小姐送的吧?她不是送过你一顶帽子了吗?”
晏熙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凋落了的花。她说,“是我已故的母亲。”
商隐之想把自己刚才说话的那张嘴缝起来。
晏熙继续说道,“我母亲留下的遗物不多,我和这方罗帕各算一件。”
先前那点莫名的情绪一散而尽,留下的只有懊恼。商隐之想起之前兄长每次批评他说他做事轻浮时,他都很不服气。他觉得自己明明一直谦逊有礼,进退有度,定然是兄长想骂他找不到理由所以随便胡诌了一个。
可是这一刻商隐之突然理解了兄长。他好想回到兄长责骂自己的那个时候,和兄长一起给当初的自己一巴掌。
一滴泪顺着晏熙的颊边流淌了下来。商隐之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抱歉啊晏公子,我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
“怪我怪我都怪我,我不是故意惹你伤心的,那些话,我,我确实是乱说的,对不起,我错了,你别难过啊。”
晏熙摇了摇头,她将颊边的那颗泪拭去,“无事,风雪太大,迷了眼睛。”
晏熙深吸一口,闭目停顿片刻,再睁眼,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现在云娘店中所有的人我们都问询完了,按照大理寺的规矩,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了?”
商隐之想了想,“下一步,我们需要核查证词,判断哪些是真,哪些为假。”
晏熙点了点头,“好,我们回去吧。”
商隐之跟着晏熙起身,一不小心,商隐之脚下一滑,差点从屋顶掉下去。千钧一发之际,晏熙一把拉住了他。
商隐之爬回屋顶,“吓死我了,多谢晏大人出手相助。多亏晏公子你功夫好。”
屋内,喜松正在教福砚写字。
“不对,这一笔是这样写的,先这样,再这样。”
“胡说,你可别仗着比我多写几年字就蒙我,我看你家公子明明是这样写的。”
“是我家公子他写错了,真的,我没骗你。他从前就习惯这样写,被先生批评过很多次,但他就是不改。”
“可是这样写很好看啊。”
“再好看也是错的啊。”
“咳咳。”背后传来一声咳嗽,喜松和福砚转过身来,看见是商隐之和晏熙。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福砚扑进了晏熙的怀中。
“诶,公子,你这就回来了?”喜松眼里只有意外。
商隐之双手叉腰,“你看看人家福砚,再看看你什么态度?还有,我不在你就偷偷和福砚说我的坏话是吧?”
喜松脸上闪过几分慌乱,“啊,公子你怎么知道?你听见了?你听见的是哪一句啊?我可以解释的,你别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