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一下中学时期的朋友,”关真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变得礼貌,“老师你为什么也在这里呢?”
天野在她面前站定,用下巴点了个方向,“因为我住这附近。”
天野今天在白色打底上套了件灰色罩衫,依然是与其他老师相比随性得过头的穿搭,让关真夏打心底里产生一种成年人对于另一个成年人的不信任感。什么家住这附近啊,按照这小子在学校的风评,说是来偷看运动的女子高生才对吧。
“啊,原来是这样,”关真夏没空浪费时间和他闲聊,点头行礼示意自己该走了,“老师我得回去写作业了,明天在学校见!”
刚走出几步,天野又出声了。
“棒球部的生活没那么好过哦。”
关真夏脚步一顿,停下来打算听听他要说什么。
“棒球是很残酷的团队游戏,每一个握过球棒的人都在向往甲子园,但只有一整个夏天一场不输的队伍才能站上那里。”
“很多人为了棒球浪费掉所有青春,而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足够毁掉你和队友的全部努力。”
“功亏一篑才是绝大多数高中棒球队员的常态。”
与之前在学校看到的每一次吊儿郎当的天野老师都不同,这次他语气出奇的认真,简直就像个……老师。
关真夏转过身:“老师,是希望我不要打棒球吗?”
她看见天野挑了挑眉,下一秒就又回复成熟悉的开玩笑似的声调:“我们关同学是全班最认真的学生,我只是怕你都沉迷棒球不学数学的话我教的班数学成绩就要完蛋了,又得被领导喊去问话,怪麻烦的。”
关真夏:“……”
真是莫名其妙,刚才的语重心长果然是幻觉。
她很快就把这场摸不着头脑的偶遇抛之脑后,到家关上房门就开始上网查资料,一边看其他人分享的创部经验一边做笔记,火力全开,拿出了在发布会的前一天被老板指名修改策划案的劲头。
然而第二天她拿着连夜填好的创部申请去找学校部活的总负责老师时迎来的是当头一棒。
“不行。”
“为什么啊老师,”关真夏有点急,试图和老师讲道理,毕竟停在这一步的话无异于植物大战僵尸开局买不了向日葵,“一定有很多和我一样喜欢棒球的女生无处可去的!”
老师把申请表往桌上一拍,叹口气。关真夏靠着从职场摸爬滚打练出来的第六感心中警铃大响,眼前表情不耐且身形干瘦的负责老师竟和气势如虹地准备挑自己刺的老板重合起来。
“你应该也知道隔壁的海野西高校以女子棒球部闻名,真喜欢棒球的女生根本不会来我们学校,”
“而且我们学校以学习为主,就算是男子棒球部也训练频率很低,不像其他学校那样一周六练完全投入,连甲子园的县内选手权大会第一轮预选赛都没突破过。”
“我们学校就是典型的棒球弱校,大家都只是在随便玩玩,目前能划给棒球部的经费也很少。”
“而且最重要的是,首先得至少有担当监督、顾问之类职位的老师吧?我们学校老师已经够人手不足了!”
一连串的拒绝理由像老师拉满弓射来的箭,一枚接一枚扎在关真夏身上,每被攻击一次她整个人就缩下去一点。
她发现老师说的……有道理。
关真夏木木地想,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连夜修改后提交的策划案被上司指着鼻子批得一无是处的时候。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这些潜在问题。招不到人好说,最少凑齐9个人就能参加比赛,回想之前跟客户谈合作的经验搞定高中生应该小菜一碟;至于资金问题,再怎么说原主的愿望只是创部而不是非得打进甲子园,去捡几个男子棒球棒用剩的装备再号召大家省吃俭用的话也好解决。
只是最后一点,找不到成年人来当责任者的话,的确一切都是空谈。
关真夏耷拉着背往办公室门口走,虽然她抗压能力不错,但说不挫败是不可能的。
在这个世界醒来后她第一次感到孤独,不知道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要怎样才能凑齐足够建部的条件。
即使情绪低落她仍靠着惯性在机械式思考。她从小学时爸妈因为感情破裂而不怎么着家、被迫开始独立生活时就意识到了,自己世界里那个漏雨的破洞只能靠自己修补,根本不会有人撑着伞从天而降来拯救她。
还是先想办法凑齐队员,再联名申请吧……
推开门,却有个沉默地站立在那里的身影猛然出现眼前——是一声没吭的天野守。
关真夏吓一大跳,手里握着的创部申请书一不小心飞了出去,正手忙脚乱时天野比她先一步弯腰,在申请书飘落到地板上之前拾了起来。
他垂头扫两眼,没理会关真夏小声说快还给她的催促,目光越过面前的关真夏的肩膀,直直地望向办公室里的那位负责老师。
“在找到专业人士之前,我来当女子棒球部的责任者就行了吧?”
还是那很有特色的欠揍的天野语气,关真夏却听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