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姜与,段野有些不知所措。他轻轻握住她似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试探,“姜与……?”
耳边的嗡鸣消失,她清楚听见他唤她的声音。理智回笼,姜与确定了他并没有出事。
他没事。还好。没事就好。
姜与收回自己的手,这才看清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另一个女医生手臂上也缠着纱布。
“不好意思……”她为自己的唐突感到抱歉,“打扰了。”
说罢转身离开。逃一般。
门口,赶到的警察已经给男人带上了手铐。他一言不发,只是垂着头,眼神空洞,周身死一般的寂寥。
姜与只让他肩膀脱臼丧失行为能力。她不想过分伤害谁。他只需要得到他该有的惩罚。
段野没追上她。她给他发了信息。她说她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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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与觉得好累。走出医院坐上车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绷紧的皮筋突然卸掉所有牵扯后那种疲软无力。恍惚又,空虚。
她失控了。
她从不会为自己失去理智。上一次像这样几乎发疯崩溃还是因为卢白。
这种失控让她不安。对另一个人心生波澜让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开始地动山摇变得不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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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舆论闹得很大,但后续媒体报道并没有提及姜与。这是她坚持要求的。她说这没什么好宣扬,她始终认为那是她冲动的行为,有很大风险会导致更糟糕的情况,不值得被提倡。
段野后来也跟她复述了事件的原委。
那天下午在那个诊室出诊的本来该是男人妻子的主治医生,只不过临时和段野的导师换了班。他一进门掏出刀就直接往座位上的陈教授捅了过去,事发突然,段野其实都没看清男人手里拿的是什么,只是本能地出手拦了一下。好在男人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在看清面前并不是他要找的人后,握刀的手那一刻收了力。所以段野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反倒是那个女医生,因为站得更靠前,伤口也更深一些,还缝了几针,地上大部分血也都是女医生的。
“严重吗?”电话这边的姜与拧着眉头。
“割得深了点,但没伤到骨头神经。”
一阵沉默后,段野再次开口,“记得我跟你说过那对感情特别好的夫妻吗?”
“那个男人就是那个叔叔。”
…………
14号情人节,得知病理活检结果良好的夫妻二人格外高兴。晚饭后阿姨比平时多走了二十分钟,叔叔还说明天给她带她最爱的山楂元宵。但或许命运就是如此弄人,夜里阿姨突发肺栓塞,低血压休克晕厥。半夜所有人都睡着了,阿姨又因为状态良好准备出院那天傍晚撤掉了心监,再加上她没有按响连接护士站的呼叫铃,或者可能她先叫了叔叔而叔叔没有听到……就这样没有及时发现导致错过了最佳时机,人没能救过来。
还没回过神,就眼睁睁看着爱人在面前彻底没了呼吸,心电监护仪没有起伏的报警声是那么刺耳。明明路口就有光,却在下一步堕入深渊。叔叔想不明白,不明白在脑海反复盘旋化为执念,执念成魔,最终行差踏错。
唏嘘。
姜与能理解这其中的痛苦、自责、绝望、无法接受。但这不该是他无端报复伤害他人的理由。
倘若段野和那位女医生来不及拦一把,倘若刀见血时他没有犹豫那一下。培养段野这样的医学生要多少年?培养陈教授这样的尖端人才又要耗费多少精力?又有多少人在等待这些医生进行救治?
他可以找原因,求证,还原事实,必要的时候寻求法律援助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可他却用了最激进又最无用的毁灭他人毁灭自我的方式来宣泄满心不甘。
有什么意义呢。
姜与能理解。可这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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