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云舒应声推门而入,但见思鸿端坐琴案之前,弦上清音未绝,他含笑抬眼,“可还顺利吗?”
闵云舒小嘴一撅,:“托主人的福,大体无恙,只是途中略有波折。”
思鸿指下琴弦轻拢慢捻,笑问:“什么波折?她未曾察觉是我们暗中相助吧?”
“这事说来话长,”闵云舒抱起双臂,回想这一夜发生的事情,摇头叹道,“虞姐姐当真不是好相与的。”
思鸿摸住了琴弦,起身斟了两盏茶,温言道:“不急,细细说与我听。今夜便宿在我这儿罢。”
二人虽名为主仆,实则情同手足,思鸿年长闵云舒八岁,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当下他们对坐桌前,闵云舒徐徐道来,“昨日虞姐姐与狄万里前往大营后,你我按计将马匹安置在东南路口。后来过了一会,我再去时果真少了一匹。”
思鸿微微笑着不作声,听他细细道来。
“挽菊既然被虞姐姐牵走了,我便骑了挽风直奔圣台而去。等到天黑后,我料理了外围把守的官兵,然后混进了苦役里…”
他将如何见得虞音前来救人,又如何见她离去诸般情形一一述说,末了又道:“虞姐姐说要见你,听那语气,好像知道了是你。此事倒也奇怪,我刚要探问,她便策马远去了。”
“嗯,知晓便知晓罢。”思鸿略一沉吟,“总是要去见她的,也不能一辈子躲着。凉陵城北三百里听风崖…待我三日后前去探查探查。”
“昨日接到爹爹传书,”闵云舒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笺,“说若主人此处事务并非十万火急,还请待他归来再作计较。”
思鸿展信细观,但见字迹遒劲有力,不由轻叹,“闵叔在那边,仍是惦记家里的事。”
他看后把信折好递还给闵云舒,眸光沉静,“虞姑娘如今处境极为艰难,我须得先去见她。舒儿你留守家中,待闵叔回来咱们再计议。”
“是,主人一路小心。”闵云舒收信颔首。
三日转瞬即至。思鸿恐路途遥远误了时辰,是以未等天明便已策马启程。
单骑径往凉陵正北疾驰三百余里,但见群峰插天,层峦叠嶂,其势雄奇险峻,较自家山居犹有过之。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危崖绝壁,人迹杳然。虽是从虞姑娘口中得知听风崖的名字,可在这群山当中寻觅,实非易事。
思鸿勒马于一处高坡,那山风自各处深谷中呼啸而上,风势穿峡过隙,声如龙吟,他心中暗忖:“‘听风’之名,想必源于此。”
正自沉吟间,忽闻风声之中,隐隐夹杂着一缕声响,穿透呼啸的山风,似有还无。
“这荒山野岭的,这个声音?莫非是…”他侧耳细辨,那声音虽极细微,却蕴含着韵律,不是山风所能模仿,亦非幻觉。
循着那若有若无的音律指引,他策马沿着一道陡峭的山脊缓缓而上。
走到后来,山径愈发难行,他怕坐骑不堪重负,索性下马令其自去寻草。自己则展开轻身功夫,继续寻着声音而上。
每上行一段,声音便清晰几分,此时已能分辨得出,这正是孤高的七弦琴之音。
再行一盏热茶工夫,只见前方一座孤峰拔地而起,傲然卓立于群峦之上,它四面临渊,云雾在其下翻涌不息。劲风至此更是猛烈异常,呼啸盘旋,声动山谷,确不负“听风”之名!
思鸿见此情景不禁喝了声彩。
可当他临近崖边时,本已清晰明了的琴音却倏然消失,他驻足峰下,仰观崖顶。
忽然见到右首山石之上站着一人,她身着一袭白色广袖流仙裙,裙摆随风飞扬,腰间丝带轻轻拍打着她手中长剑,不是虞音又是谁?
思鸿在低处仰视,眼前的她,仍是那副清冷如月、眉目如画的样貌,却是已洗尽铅华,未施粉黛。
这天然去雕饰之态,反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间那股挥之不去的疏离与清傲,在险崖天风的映衬下,愈发显得遗世独立,当真不似凡尘中人。
四目相接,思鸿心头蓦然一震,只觉那容光逼人,竟令自己一时为之所摄,顿生自惭之意。
尚未回神,只见虞音在远处山石之上飘然而下,将至临近时她忽地加速,长剑倏刺,一招“荆轲献匕”中宫直入。
思鸿见这一剑来得极快,若不闪躲非叫她刺死不可。急忙侧身矮避,踉跄数步勉力躲开,口中连连叫苦,“哎呦,虞姑娘,是我啊!为何每次见面你都要这般针锋相对?”
虞音更不答话,剑招连绵不绝,思鸿被迫施展轻功后退,可周身就像被剑网粘连住一般,始终无法脱身。